故事发展至此, 也就是在故事即将收尾之前,故事标题的意思似乎已经十分明白。德里达认为,社群总体上有个规律,即都会生一种叫做“自动免疫”的疾病。《秘密融合》中的自杀性自动免疫疾病以两种表现形式存在:它以戏仿的、绝对无害的形式讲述了孩子们的秘密社群与他们密谋破坏的成人社群之间的关系;它又以较为严肃的形式描述了源于奴隶制邪恶的美国的种族主义。 种族主义使得孩子们的父母亲常常对他们的非洲裔邻居充满仇恨。故事似乎在说,生活在成人社群之中的青少年秘密社群毫无种族主义偏见。在“秘密融合”中,孩子们对卡尔·巴林顿的感情是兄弟般的感情,没有“自动免疫”, 它提供了一种民主的范式。品钦以典型的玩弄词藻的方式,将种族融合与神童格罗弗最初对“融合”一词唯一意义的理解进行了类比。他理解“融合”是微积分中的一个术语,用于把曲线分为无限小的部分,这些部分之间存在缝隙,在各种不同运算中都可以利用。按照这种多少有些奇怪的类比, 种族融合能够使黑人和白人之间存在的栅栏障碍上的木棍变得有穿透性, 因此黑人总能穿越栏栅,并且被融合,正如这个“四人帮”孩子们将卡尔吸收为合格的一员一样。 这就使得他们的秘密团体成了一个理想的、充满幻想的、 乌托邦的、救世主的、 平等主义的、无阶级的社群。品钦似乎在告诉我们,我们都应该像这些天真的男孩子一样,讲真话。孩子们自然而然地作出了正确的道德伦理选择, 接受卡尔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他们的长辈却以非常不道德的、以自杀性的自动免疫方式拒绝了搬迁至该社区的这个黑人家庭。 该社区人们的所作所为,就像人体患上了诸如糖尿病 或关节炎那样摧毁人体器官或组织的反人体疾病。自柏拉图和亚历士多德以来,有机的完整的人体形态就是一个深刻的政治隐喻, 如同在 “身体政治”中那样。该词在该故事中出现, 是在格罗弗向其他男孩解释什么叫“动作协调”的时候:“它的意思是,在健身房锻炼时,胳膊、腿,和头都要一起动, 我们也是同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几个人就得像你们身上的各个部位一样协调。”(154)
然而, 在《秘密融合》中, 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在前面提到,对超自然、 鬼怪或幽灵的运用,以及对“魔幻现实主义”的运用, 是后现代叙事的一个特点。幽灵般的骑兵队长的故事是《秘密融合》中最先对超自然力量最明显的描写。他脚穿带有马刺的马靴,带着一把短枪,出没于孩子们每次在废弃豪宅的地下室秘密碰头时所必经的树林。身高7英尺的骑兵队长很容易被当成是对这些青少年毫无伤害的集体幻觉。
然而,较难解释的但也更为重要的,是读者逐渐(或突然)发现卡尔·巴林顿本身也是一个幻觉、一个幽灵。我不得不承认品钦愚弄了我。卡尔被描写得像别的孩子一样有血有肉。当另外三个男孩出于好奇去看这户黑人家庭搬入的新居时,他们在那儿相遇了。“靠在钢管做的街灯柱上,”“一个穿着毛衣的细高个黑人男孩,”“一边打着响指,”一边告诉他们,他的名字叫卡尔。“对,卡尔·巴林顿。”(187)此后,他就成了这个团伙的人,他被接受了。比如说,他眼很尖,能从立交桥上将球形玻璃容器准确地扔到桥下经过的汽车挡风玻璃上。他会摆弄格罗弗“业余组装”的收音机,等等。只有到结尾处,当孩子们发现巴林顿家的草地被扔满了垃圾时,前面较为隐蔽的暗示才变得明朗化。卡尔是孩子们的集体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