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在我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在广州白云心理医院接受治疗的旭向心理咨询师张星陈述自己的家庭状况。旭停顿了片刻,掏出一根烟,拿打火机点上,继续说,“我妈在我上小学三年级那年离家出走了,却又在我高三那年突然回来了。整整八年。”旭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烟雾缭绕的背后依旧是一双略显无神的眼睛,眼袋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而显得臃肿拖沓,似乎在平静地诉说着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生的陌生事,然而不经意间,心理咨询师张星依然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疑惑,还有些许的愤恨。
当看见旭手腕上几道丑陋的刀疤的时候,心理咨询师张星感到震惊同时不理解。因为旭具备了一个阳光大男孩该有的身体条件,强健的体魄,俊朗的外表,带着一丝严肃与拘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本该阳刚飘逸的男孩,却长年深陷抑郁症的沼泽无法自拔,前后反复自杀四次。
从旭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晓了他当年因为父母问题而遭受的种种虐待、歧视、排斥、欺凌、偏见,种种的诸如“野杂种”、“没教养”等侮辱性的称谓被强加到了这个当年年仅十岁的小男孩身上,此后便一直伴随了他的成长。用旭自己的话说,他恨所有人,恨所有在他身边出现过的人,即便是路过他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对他来说依然充满了敌意和不安。在长年的逆境中,旭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应该来到这个世上,认为自己只是一台制造粪便的机器,除此之外,毫无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此在初二那年开始,他开始学会了虐待自己,除了手腕上突兀的刀疤,还有依稀可见的各种伤疤。
“更多的时候,我们的社会、我们周围的人甚至抑郁症患者本身都对抑郁症这种疾病抱有一种错误的认识:性格软弱、缺乏进取心、自暴自弃、喜欢自虐等。”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心理咨询师张星说,。然而没有真正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发自内心深处无尽的失落和绝望。这种疾病是一种看不见的痛苦,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对于周围的人来说,人们看到的或许只是他过分的悲伤,起初他的亲人朋友会表示同情,渐渐地也会不耐烦,觉得他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振作一点。
在7月30日旭的一次自杀后,他昏迷了整整一天,在抢救过来后被亲属连夜送到医院,成了广州白云心理医院抑郁症治疗中心众多抑郁症患者中的一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后,心理咨询师张星明显地感觉到那种原本属于一个青春期男生所该有的活力和特性正在慢慢复苏,尽管相对于其他同龄人来说依然显得苍白了一点,但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长足的进步。旭说:“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歧视,没有遭受任何人的排斥,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般其乐融融。”他终于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那么无能,在心理咨询师组织的各种活动中自己也能拿个名次得个奖品。
后来,旭出院了,他对心理咨询师张星说:
“我妈后来回来了,但我没接受她,所以她又走了。”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但我尊重她的选择,正如我爸无法选择不去世,我想我能理解我妈。”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而每个人都应该为此而努力。”
“她有她自己的苦衷,她也许像我当年一样,无法承受生活的压迫和困顿。”
“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我们应该学会感恩。”
“当挫折不再是挫折,痛苦能坦然面对的时候,就是我找回自我的那一刻。”
“如果有机会和她再见面的话,我一定会说:妈,您辛苦了。”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嘴角会弯成一个弧度,露出很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