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琪说,这个城市曾经成就了她的事业,但是也耗空了她的青春。当她决定放下那一切的时候,突然觉得天空是那么湛蓝、那么纯净,让她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
我在这个城市里打拼了好多年,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也留下了很多东西。不管怎么说吧,一下子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但是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是对的,也必须这么做。
我不是在这个城市里读的大学,能够来到这个城市并且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纯粹是阴差阳错……
8年前,我随初恋的男友来到这里。我们是大学同学,入学刚刚半个学期,他就开始追我,差不多追了整整4年,直到马上要毕业的时候,我才突然决定要和他在一起。记得答应他的那天,他的表情很滑稽,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他说: 你成心的吧,明知道要毕业了、要分开了,才临了给我个安慰奖。 我说真的不是, 就冲你这份执著,我觉得跟着你值! 他当时说了句特诚实的话, 你知道我只是个执著的人,可我并不是个坚定的人--你觉得我们能经得起分离的考验么?眼看就各奔东西了,以后怎么办? 我说: 可我是个坚定的人--我们可以不分开,我愿意跟你走! 就这样,我们带着爱情(因为除此我们一无所有),信誓旦旦地出发了。
来到这里以后,我越发坚定地觉得我和这个城市已经熟识了很多年。说来你可能不信,这里很多街巷和站牌,都曾无数次在我的梦境里出现过。当我走过那些街巷、路过那些站牌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在真实里还是在梦境中。惟一不同的是,在梦里,我总是一个人穿过这些街巷,而在现实里,却有他牵着我的手。这也让我踏实了很多,让我回想起那些梦境的时候,不至于太害怕……
跟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总是敷衍地笑笑说: 好,好,你来过,你真的来过!我信,我们已经相识很多年了,行了吧! 我知道他根本不信,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甚至在笑我 神经 、笑我幼稚……
我幸福了没多久,就真的开始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中穿行了。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 诚实 ,他确实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在一家大公司工作不久,他就被 有眼光和远见 的女上司派到了一个新建的分公司,那是南方的一个城市,离我们读大学的城市很近。我一直在问他我怎么办,直到他走,也没有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他走后我曾试探地问他,我回南方老家好不好,他答, 也好 ;问他我们以后怎么办,他迟疑了好久,说, 随缘吧 。我知道此后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好吧,就随缘吧。脸上已满是泪水,但我没有让他听到我哭泣的声音--那不符合我的性格,我从不在人前哭,因为那完全没有意义。
我没有走。我没法回家,没法面对家人。独自留下来的那些日子,真的很难。无数次地换工作,又无数次地搬家。记不清多少次,我忍耐着酷暑或严寒,在这些似真似幻的街巷中穿行,到一家家用人单位去找工作;也记不清多少次,我一个人搬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从一个居民区到另一个居民区。那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这个城市里流浪的人。直到我走近了那间大厦,开始成为了那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成为了那个叫夏霖的总经理的助手。中间那些流浪的岁月,几乎长达6年……
当我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面试的瞬间我就知道我是被赏识的,这里将有我新的起点和开始,我开始明白什么叫 置于死地而后生 。接下来我在这里得到的重用和发展,几乎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惟一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后来的感情会和夏霖纠缠在一起。
夏霖是个特别聪明而又有能力的男人,或许说他聪明并不确切,他很智慧。聪明和智慧的不同在于,智慧是更具深度和魅力的。所以那天夜里,当他带着微醉来到公司为我租住的房子时,我没有拒绝--我没有力量拒绝,他是个叫人没有力量拒绝的男人……
那晚之后我知道,他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对方是个出身富豪而骄横跋扈的女人。那次短暂婚姻愈加锻造了他不服输的性格,离婚后他奋斗了几年有了现在的公司。后来他又有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不太合适,已经分手了。 再后来,就有了你。 他说。说话的时候他用手细细地、几乎是一根一根轻轻划过我的眉毛,那种温存,足可以把你的心融化掉……
他说他不是一个胡来的男人,如果事先没有想好的话他是不会来的。他说从我走进公司的那天起他就特别欣赏我,觉得我不但可以胜任一名好助手,更可以胜任一个好妻子。他说他是认真的,他希望我能够和他结婚,更希望我能早些为他生一个孩子, 你知道吗,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是个多喜欢孩子的男人!
于是就在春节前,我为他怀了孕。所有的人都在羡慕我,一夜之间,我成了最幸福的女人……
可就在不久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电话,听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敌意。对方告诉我,她是夏霖从前的女朋友,他们分手后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夏霖,他,知道吗? 我口吃地问。 他的儿子他当然知道,昨天他还来看过孩子,昨天孩子过周岁生日……
蓝琪告诉我,接到那个电话后她 失踪 了几天。一个人去了更加寒冷的哈尔滨,躺在一家宾馆房间里苦苦地想了几天。她回到长春那天公司已经放假了,整个写字楼里也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独自在公司坐了一会儿,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经意间站到了窗前,她俯下身子看了看窗外街上拎着年货的人群--大家都在赶回家,她突然觉得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自己也该回家了。她告诉我,家乡的这个季节温暖极了。是啊,一个人一旦决定重新上路,曾经得到了什么抑或失去了什么,就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