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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钥匙扣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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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月后的北京这座城市,天气渐渐明朗起来,下了班的桐孜总是漠然的一个人走出写字楼,与世界格格不入,显的那样的不合群。从公司到地铁站的距离,三站地,步行需要半个小时,但她似乎从不想急于回家。因此,桐孜从不坐公交。雨雪天气,那是例外。她喜欢戴一副大大的宽边男士墨镜。有人说,那是为了遮光的,只是可惜了那双有着深黑色瞳孔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有她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想借助这副眼镜隐藏自己的冷漠,亦或


一、

三月后的北京这座城市,天气渐渐明朗起来,下了班的桐孜总是漠然的一个人走出写字楼,与世界格格不入,显的那样的不合群。

从公司到地铁站的距离,三站地,步行需要半个小时,但她似乎从不想急于回家。因此,桐孜从不坐公交。雨雪天气,那是例外。

她喜欢戴一副大大的宽边男士墨镜。有人说,那是为了遮光的,只是可惜了那双有着深黑色瞳孔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有她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想借助这副眼镜隐藏自己的冷漠,亦或孤独。当然,也许还有点企盼不得后的失望。

同事常说,桐孜啊,你那一身蔷薇紫的白底子连衣裙已经不合潮流了,等发工资了好好换一换吧!女孩子嘛,还是要学着打扮打扮的。桐孜不答,只是善意的憨笑,等月底领了工资,她还是一身蔷薇紫的白底子连衣裙,还是一副大大的宽边男士墨镜。众人无语。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桐孜左手食指的关节上,总少不了一枚紫色的钥匙扣,上面并无钥匙。钥匙扣其实是一般的金属色,灰白糅合成的。紫的是上面附带的一个心型挂坠,脂胭紫,桑堪紫,淡茄紫,血玉紫,云英紫,冬夜紫,珍珠紫,似乎都象,却又都不象,也许是溶合了世间所有紫的因素吧。再衬着黄昏时的柠檬色光线,常让人疑心走进了梵高画里的强烈视觉冲突,燃烧着叫人陶醉的美与痛。

偶尔她会驻足看看手中的钥匙扣,经意不经意的笑笑。在紫色的心型挂坠里,有一张她的大头照,只是少了一点被现实洗礼后的冷漠与沦桑,多了一丝青春的妩媚和清纯。

在现在这个城市,桐孜没有所谓的朋友,满街步伐匆匆的行人,更不会有人想了解她的故事,因此她从不与人深交,更不喜欢向陌生的熟人倾诉自己的情感。但她希望能有这样一天:一个留着平头、满脸帅气的男子走上前告对她说,小姐,我才是你手上钥匙扣真正的主人,把它交给我,我会让你一生一世都幸福!



刚进大学的时候,桐孜十九岁,和许多这个年龄的女孩一样,桐孜最喜欢的就是周末和几个要好的朋友逛街,买很多很多前卫的流行服饰,然后聚在一起评头论足,就像是在讨论有关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伟大历史话题。

哎呀,你这个挨千刀的桐孜,看见那么好看的帽子也不叫我,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林娜气的在后面张牙舞爪的作势要吃了桐孜。

桐孜双手提着购物袋转身就跑,还不时的回头笑骂,谁让你早上我我没眼光来着,全是你活该,我才不会傻到……

桐孜的话还没说完,就和仰面而来的一个男孩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手提袋撒了一地不说,人也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再一见撞他的男孩,挺魁梧的身材,竟活生生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这么宽的大路你不会绕着走啊!林娜跑过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对着男孩胡骂一通。

男孩爬起来羞愧的笑了笑,嘴里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注意,真的很对不起。然后蹲下来帮桐子捡掉在地上的手提袋。

等桐孜回过神,男孩已将地上的手提袋收拾好了,递给桐孜时嘴里仍是那句对不起,真对不起。单调的似乎他只会说这几句中文。

以后别这样冒冒失失的了,多长一只眼睛吧!林娜怒气未消的样子。桐孜拉了拉她的手,刚才是我没注意,你就别再说他了。

男孩抬起头感激的看了看桐孜,是我没注意,实在不好意思。

回到宿舍,林娜仍是一个劲的笑着没完。我还正愁今天找不到人撒这口恶气兀谰褂錾险饷锤錾底樱退闼姑沽恕?

哈哈,没想到我们可爱的娜娜小姐也会这么野蛮哦,不过他长的倒是挺强壮的,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啊。桐孜忍不住笑了起来,煞有介事的说,你注意到地上的那些单个的钥匙了吗?我当时都乐的不行不行的了,可又不好意思让他太难堪!

说不定他有收集钥匙的嗜好呢,看到他呆头呆脑的,我当时还真不忍心做的太过分呢。

林娜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是桐孜从小一直玩到大学的死党,虽然林娜的为人并不是很受女孩子的欢迎,但桐孜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很多时候,林娜都像一个年长的姊姊,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桐子,因此,桐孜也乐不得的像个小女孩似的躺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做着那些关于王子与公主的美梦。



事隔不多日,桐孜竟又不凄然的遇上了那个在校门口被她撞倒的男孩。在学校的多媒体大厅。

男孩理着一个短短的平头,戴着一副宽边的近视眼镜,像智者学究似的说,大家现在安静一下,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毕涉,现在是我们校文学社的宣传部长,今天有机会在这里开这个会,目的是想借此吸纳一批像你们这样的优秀的新社员,相信在座的各位对我们的学社都有相当浓厚的兴趣,俗话说的好嘛,兴趣是成功之母,因此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后都能成为我们文学社的中流砥柱。

接下来分别又邀请了主编和社长讲话,在关于学社稿件的组稿、编辑等方面,都作了比较详尽的阐述,并对下半年的发展道路作了初步的规划,讲的有条不紊,博得了大家的一阵掌声。

毕涉再上台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几份表格。毕涉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现在我这里有几份表格需要大家配合一下,想加入我们文学社的同学不妨考虑一下,仔细的在这里填好每一个事项,作为我们对选定新社员的一个参考。

毕涉走下讲台的时候,桐孜明显的感觉到他左边的口袋抖动了一下,想起那次撞倒他之后掉在地上的钥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假使会场足够安静的话,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听到钥匙相击后的声音。

毕涉,上次的事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吗?林娜突然看着毕涉大声的喊道,好在周围的吵闹声太大,因此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毕涉只是惊讶的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意外,随后他尴尬的笑笑,轻声说,对不起,改天请你们吃饭,算是道歉。

桐孜难为情的拉拉林娜的衣袖,但林娜却并不领情,仍得理不饶人的大声说,选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毕涉头极不自然的朝前面的讲台斜睨了一眼,声音压的更低了。可以,可以。



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桐孜、林娜和毕涉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相遇、相识了。

在这个美丽的童话故事里,毕涉自然的成了故事的男主角,可女主角却又该是谁呢?是她,还是林娜?

也许没有林娜,桐孜和毕涉的相遇,就像陌路人的擦肩而过,注定要慢慢的消失在人群里;如果不是林娜,桐孜当然更不会对那个什么文学社感兴趣,那也就更不可能再遇上毕涉。

桐孜知道,林娜是喜欢高大英俊的毕涉的。正如自己一样。

有时,桐孜总觉得,她们就像是寓言里的那两捆干草,等着毕涉这头比里当的驴子来吃。但更多的时候,毕涉并不会对谁特别的好,或是对谁特别的照顾。桐孜似乎并不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因为她不知道真等那一天出现的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两个人,相反,甚至可以说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

她,林娜,毕涉,常常一起坐着聊天,说过去,谈未来。也喜欢听毕涉讲的那些文学社里的逸事,偶尔毕涉还会邀请她们一起去旅游。然后毕涉说,累了吧,我替你们买水去,就头也不回的一路跑到附近的小卖部,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从此,毕涉高大挺拔的身姿,帅气憨厚的脸庞,还有那短短的平头就一直留在了桐孜的童话世界里。做梦的时候,桐孜常梦见毕涉捧着一簇鲜艳的玫瑰跑到她的面前,羞赧的说,桐孜,做我的女朋友吧,桐孜说当然可以,然后毕涉原地将她抱起来轻轻飞舞,最后化作两只美丽的紫蝶……



大三开学的时候,林娜这样问桐孜:你没有想过要找个男朋友吗?桐孜笑而不答。林娜接着又试探地问,桐孜,你是在等毕涉向你表白吗?然后,林娜看见桐孜脸上的红晕,一层层扩散开来,像是午夜时节盛开的娇羞的玫瑰。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让着你,这次你能把毕涉让给我吗?林娜不敢看桐孜的眼睛,只是静静的目视着窗外。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过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桐孜,你样样都比我好,人也比我漂亮,没有毕涉,你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可我没有。林娜接着忧郁的继续道,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太自私了,可三个人这样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桐孜想不到林娜有一天会说这样的话,她静静的坐在床上,默默无语,想起林娜对自己的好,想起毕涉的温柔,想起三个人在一起的快乐,竟无语凝咽。

她只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也许是没有勇气想吧!可今天呢,毕涉还没开口选择的时候,林娜开口了!

再后来,毕涉找她们去旅游的时候,桐孜没有去,从林娜开口的那一天,桐孜就已经决定了。她告诉自己,要忘记那个男孩,忘记那个童话,因为她不想看着这个像姊姊一样照顾自己的林娜伤心。

林娜给桐孜带了很多礼物,还有她最爱吃的樱桃,虽然此刻的林娜是满脸的倦容,可仍旧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林娜说,桐孜,毕涉和我上床了!

心碎无痕,桐孜笑的时候,泪水滴在心里。终于知道,今年的樱桃特别苦。



为什么你最近总是躲着我?堵在桐孜下自习的路上,毕涉这样问。

没……没有,我没有。桐孜眼睛看着别处。

我爱你!毕涉突然抬起头温柔的看着桐孜,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爱的那个人是你!

那林娜呢?你这样太自私了,她是那么的爱你。桐孜不敢看他,怕自己的伤心落在毕涉的眼里。她不明白,为了这句话,她和林娜都曾等了整整两年,可现在呢?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只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那是不一样的感觉。毕涉说完还想努力的辩解,其实我跟她之间……

够了,我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桐孜声嘶力竭的喊道,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桐孜头也不回的朝宿舍跑去。身后,是一脸疑惑、愧疚的毕涉孑然而立的身影。

桐孜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涉每天还是执着而疯狂的等在桐孜下自习的路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桐孜会突然不理他,他要问个清楚,同时,毕涉也想找个机会请求桐孜的原谅--在那个喝醉酒的夜晚,林娜坐在他的旁边,他却自作多情的以为那是桐孜,他说,桐孜,我爱你,然后吻了过去。

最后,桐孜还是答应可以陪他走走。我不想毕涉天天这样等下去,桐孜这样向自己解释。

毕涉说,桐孜,我爱你,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那为什么你还有对林娜那样,桐孜脸上的神情漠然,似乎在说一切与我无关。

我当时的确是酒喝多了,我以为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才会……毕涉没有勇气说下去,他不知道在这个自己暗暗欢喜了两年的女孩面前,该怎么坦白自己的错误。

你……你……,桐孜气的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陌生人的面前。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林娜,并不是我,我也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我想我该回去了。毕涉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桐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桐孜知道一切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事现在都已经发生了,早已回不到过去。自己想说的,今生已不能再说,不想说的还有太多、太多。



算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没有信用的女人。林娜狠狠的将一件深红色的呢子大衣塞进自己的行李包,从不服输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委屈的流了出来。

林娜,你听我给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桐孜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和毕涉这次短暂的见面,竟会落入林娜的眼里。当林娜说,桐孜,你能把毕涉让给我吗?那一天,桐孜说,林娜,我以后再也不见毕涉了。

因为林娜,桐孜放弃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因此,她再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在桐孜的心里,林娜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所有男孩,包括毕涉。

但林娜最终还是没有原谅她,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当林娜怒气冲冲的提着行李甩门而出时,站在原地桐孜早已是泪眼婆娑。大学两年的生活,点点滴滴的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三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彼此误会,互不原谅,反目成仇,最后只能形同陌路。而这所有的问题,就像是无数的红豆一颗颗争着从豆荚中蹦出来似的,一古脑儿全涌进她的脑海。生根,发芽。

原本属于她与林娜两个人的宿舍,此刻只剩桐孜一个人孤独的品尝寂寞,她想着自己是否应该要追出去,可追上了又能怎样?林娜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吗?她会相信自己的解释吗?她,林娜,毕涉,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吗?

在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心理战争后,桐孜终于明白,这个世上的有些东西,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不可以相互赠送的,如同爱情,她没有资格一相情愿的把毕涉送给别人。



桐孜下决心给毕涉打了个电话。桐孜说,毕涉,我现在想见你一面。

再次面对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桐孜傻傻的笑着,突然间有了一种失而复得、想去珍惜的感觉,恨不得生命能就此终结,让她可以将这一份美好永远的铭记下去。桐孜说,毕涉,我们开始吧!

林娜的离开,桐孜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过,甚至还有种暗自庆幸的感觉,而每每这些时候,又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最起码,在爱情上,她早已无法不学着自私。

没过多久,宿舍又搬进来一个大一的学妹,文静中带有几分忸怩的羞涩--很像两年前的桐孜。

偶尔望着这个学妹的背影,桐孜也常会想起林娜,只是印象早已有了些许的模糊。



毕学长对学姐可真是体贴啊,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人了。学妹一脸神往的对桐孜说,眼里满是嫉妒。

你长的这么可爱,一定也会有个好男孩在前面等着你呢!桐孜充满幸福的应酬她,手里仍不停的摆弄着一个钥匙扣。

这是一个极普通、平常的钥匙扣,灰白色的金属扣口,椭圆形的银色扣环,下面是一个紫色的心型扣坠。像这样的钥匙扣,在街上是随处可见的,并不见有什么希奇,但桐孜摆弄的却是十分的小心。

心型扣坠是由两片透明的有机玻璃粘合而成的,中间是一张孙燕姿的明星照。从十八岁开始,桐孜就喜欢上这样一个青纯可爱的天后级歌手,虽不算是狂热的追星一族,却也是默默的支持、崇拜至今。

桐孜小心翼翼的将心型扣坠掰开,取出燕姿的明星照,然后将自己最最得意的一张大头贴放在里面,小心的合上,整个过程细腻温柔,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嘴角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

桐孜问,为什么你总喜欢将那么多钥匙放在口袋呢?难道不怕丢。

毕涉说,因为我希望有一天我最喜欢的女孩能送我一枚钥匙扣,然后对我说,毕涉,我要用这枚钥匙扣串起你口袋里的钥匙,就像用心串起你所有的情感一样。

桐孜笑,是不是你们文学社里的人都这样恶心啊?说话都肉麻的不行不行的了。毕涉却一本正经的说,这可不是我们文人的酸劲,这是憧憬,也可以叫希望。然后再说的一些桐孜是全然不懂了,什么希望在哪里?鲁迅先生说,希望在不远的前方,他却说希望如今就在自己的脚下。

桐孜不知道为什么希望会在自己的脚下,但她也不想去纠正他,桐孜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和毕涉在一起听他说一些奇怪话的感觉。

再见面时,桐孜穿着一身蔷薇紫、白底子的连衣裙站在毕涉面前,左手食指的关节上有一枚紫色的钥匙扣。毕涉说,小姐,我才是你手上钥匙扣真正的主人,把它交给我,我会让你一生都幸福!



毕业前夕,桐孜和毕涉见面的时间少了起来,少的就像北京这座城市的雨季。

桐孜每天都在忙着毕业论文的写作,导师是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教授,据说是学校最年轻的一个教授,不过李教授的头发就像他治学的态度一样,一丝不苟。

所以,桐孜的论文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然后再写,再改。

但即便是最忙碌的日子里,毕涉象征问候性的短信却从来没有间断过。准时响在桐孜睡觉的前五分钟。

尽管导师严谨的多分,但桐孜论文的答辩最后还是比较顺利的通过了,比毕涉早了两天。结束那天,桐孜将手中的笔向窗外掷了出去,就像小时候掷纸飞机一样,很潇洒的把手一甩。学妹,晚上我请你消夜去。

一路上桐孜和学妹有说有笑的来到餐厅,狠狠的海吃了一顿,到最后桌上还剩下许多,两人同时摸摸自己的肚子,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学妹因改日还有课程,就先回了宿舍,想着漫漫长夜竟无以消遣,桐孜索性一个人独自来到校足球场,信步游走。这里似乎和她初进大学时一样,每到夜间,便有许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出现,俨然成了恋人们的夜间训练营。

桐孜一面信步行走着,一面感叹着岁月的蹉跎。四年前,她和林娜刚进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四年后的今天,她就要离开这所学校,可眼前的一切都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只是她和林娜之间,却早已形同陌路。

好在还有个深爱着她的毕涉,一直温柔的陪在身边,才不至于在这即将离开的时候,生出太多的感伤。

走过一对相互拥抱着的情侣面前,桐孜隐约听到一阵轻声的抽泣。女孩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要是学校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桐孜感觉这个声音很熟,但急切间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她将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仍旧没有一丝头绪。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这个孩子现在不能要,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桐孜。男孩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人有思考的余地。

那一秒。桐孜的心。惊愕无比。血如泉涌。

两年来,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知曾在她耳边说过多少甜言蜜语;也不知曾在她失落的时候说过多少句鼓励的话。如今她早已记不清,但永远是那么熟悉。

桐孜,决不会听错。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桐孜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也没有力量去面对眼前这丑陋且让她心酸的一幕。于是她选择了逃避!

十一

学姐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吃撑着了啊?学妹看着桐孜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走过去坐在她的床边关怀的问。

眼看着眼前这个同住了一年多的学妹,桐孜像是见了亲人似的,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的伤痛,抱着她瘦弱的身躯痛哭不已。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能同情的任由桐孜抱着自己痛哭。

渐渐哭的累了,桐孜反倒轻松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尴尬的笑着说,也许是即将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才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感伤。

学妹惘然的望着她,没有言语,但隐隐约约觉得桐孜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没事了,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顿了顿,桐孜又笑了笑。

桐孜还怕学妹疑心,故作轻松的重新躺下来,示意学妹赶紧去睡。

这么晚还没睡吗,你在干什么呢?今天晚上你好象还没给我发信息哦!然后桐孜还故作顽皮的打上一个笑脸符号。等回信的几分钟里,桐孜又想起毕涉的种种温柔,一时痛上心头,甚至她还希望毕涉能在回信中坦白,如果他真的坦白了呢?桐孜不禁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可以原谅他吗?

毕涉回的信息一如往常的简单镇定:宝宝,还没睡啊!我刚从导师那回来,正准备给你发信息呢!晚安!

桐孜凄然的笑了笑,而她所谓的笑,似乎只是脸部的肌肉在抽筋一样!骗子,骗子,你们都是一群骗子。桐孜心里骂道,可她心里仍有不甘,虽然刚才的一幕是他亲眼所见,但她仍不敢相信,那么爱她的毕涉会舍得伤害她。

十二

隔日傍晚,桐孜约毕涉见面,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桐孜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活泼一点,可想起昨晚的一幕,心里却有种揪不住的疼痛。

我先回去了,昨天下午我还有论文的答辩呢!毕涉淡淡的说。

毕涉走后,桐孜无力的蹲了下来。一切都再也明白不过了,从他的冷淡中,桐孜似乎已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突然,她开始憎恨起林娜,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败。

明白跟上去只会让自己更心痛,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悄悄的尾随在毕涉的身后。

毕涉先是假装回了宿舍,然后左顾右盼的离开了学校。他先是来到超市买了一只刚杀完的母鸡,还有两斤鸡蛋,脸上的表情俨然就是丈夫为妻子购物的样子。出了超市,毕涉径直走进小区里的某个单元,然后在三楼的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躲在楼道转弯处的桐孜憋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突然紫色的柔光一闪而逝,随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关门声。桐孜双脚无力的跌坐在楼梯上,心里像有一只支刚针轻轻扎了一下,痛的几乎无法呼吸。缓了一缓,桐孜又站了起来,想从此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想见那些可憎的面目,但她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毕涉这个名字,早已占满了身心的每一个角落,她爱他,爱的那么执着,爱的那么疯狂,那么不可救药,就算一切摆在眼前,她心仍有不甘。假如毕涉还爱她,她甚至可以不计较这些,只要他能陪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什么都不在乎。

打开房门,毕涉显然没想到桐孜会出现在眼前,林娜在房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毕涉,是来人了吗?你先进来扶我去一下卫生间!

毕涉,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桐孜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的说话,但她的双唇早已不停的哆嗦起来!

毕涉手里拿着准备炖鸡的汤勺,双手紧紧的撰着,顿时失去了语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恨你,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桐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夺门跑出来。后面传来林娜不停的呼喊毕涉的声音,以及毕涉追出来大声说,桐孜,你听我解释的声音。

出了小区,外面的烈日正炎炎的照着地面,似乎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胺脏与丑恶溶化了一样,桐孜痴痴傻傻的站着,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甚至她还希望毕涉能一直追出来。显然,毕涉并没有。

十三

桐孜以最快速度的办好了离校手续,第二天下午就带着伤通,离开了北京。

火车载着她轰鸣在黑暗的土地上,就像是从过去开向未来,于是她想起一位不知名歌手的一首歌, 若我有天不见了,或许你会比较快乐!

面对过往的喜与悲,痛与乐,她早已没有了感知的心绪,就像当初林娜甩门而出那天自己随手涂鸦的一首小诗,桐孜只是感到一阵远离悲喜爱恨,远离世界纷扰的凄楚。

我如嫦娥般孤傲的行着/在清冷的月宫中/拖着及地的白纱裙/静观尘世间的纷扰/曾几何时/我也是那蓝色星球的一份子/原以为/离开了那种嘈杂的喧闹/淡忘了那份人情的冷暖/我便会轻盈潇洒的飞舞/然而/冰冷漫漫的长夜中/却没人能为我搭起旋转的舞台。

十四

工作一年后,父母开始催促起桐孜的婚事。迫与家庭的压力,桐孜也曾见过几个相亲的对象,虽然对方都是一些挺有成就的人,可桐孜却始终提不起一点感觉。一想到自己将要和对面的那个男人睡在一个被卧,还要忍受着他的种种恶习,便没有了下文。

然而更多的时候,桐孜常想起的还是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平平的头发,宽边的眼镜,只是早已没有了爱恨的感觉。

下班以后,桐孜常一个人跑去对面的那间咖啡屋,要上一杯香醇浓厚的曼山咖啡,再找个临街的座位,静静的坐下来,冷眼旁观着世间的纷纷扰扰……

我能在这里坐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礼貌的传了过来,桐孜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置可否。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最近过的好吗?女人并不知趣的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什么!桐孜轻轻的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努力的掩饰自己的诧异,一年多来,桐孜早已习惯了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情感。

我想这个东西应该要交给你,女人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枚钥匙扣--紫色的扣坠。这一年多以来,我也想通了,所以我一直将它放在身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也相信总有这么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要把它亲手交给你,因为只有你才是最有资格保管它。

林娜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望着窗外。你回去吧,毕涉需要你。

其实我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还记得我第一次告诉你我和他上床的事吗?那只是我想让你对他死心的借口。那晚他很坦白的告诉我,他喜欢你。后来他醉的人事不醒,所以他吻了我,可嘴里喊的一直都是你的名字。

再后来,我知道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没有人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所以我想到了报复,并开始和许多男人鬼混。毕业前夕,我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我怀孕了,没人能了解我当时的无助。所以我才想到要找毕涉,也许因为我曾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也可能是他感觉我的堕落与他有脱不了的关系,这些我并不知道,总之,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来照顾我。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我并不想企求你的原谅,那对于你来说也是不可能的,或许应该可以说是残忍。可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林娜脸上显的轻松起来,淡淡的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罪孽,终是需要有这样一个赎罪的渠道。

我并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可事情到后来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知道我应该有责任替他向你解释清楚,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竟一相情愿的以为,如果没有你,毕涉也许会爱上我的。

我想我是无可救药了,哪怕只是一线希望,我也不愿放弃。可事实并非这样,病好之后,毕涉离开了我,听说那时他已经决心去找你,可惜你的手机早已是空号。

因为当时走的匆忙,他将这个钥匙扣忘在了我那儿。

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不,我似乎曾在某个地铁站内看见过他,只是等我跑过去的时候,人早已经不见了。也许他也不会再原谅我吧,总之,我和毕涉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没有结局。

林娜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磅重锤,敲打在桐孜的记忆深处,往事中的悲欢离合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映,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都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一切都恍如梦中。

等桐孜惊醒过来,林娜早已不知去向,只是桌上摆放的那枚钥匙扣,正在提醒着这一切虚幻着的真实。

那一刻,桐孜终于理解了毕涉的爱,终于从心里原谅了林娜。

十五

三月末,桐孜重新踏上列车,来到北京。应聘在一家外贸服装公司上班。

那个周末的下午,阳光一如往昔的倾斜下来。下了班的桐孜仍是漠然的一个人走出写字楼。

从公司到地铁站的距离,三站地,步行需要半个小时,但她并不想急于回家,因此,桐孜没有坐公车。

她戴一付大大的宽边男士墨镜。有人说,那是为了遮光的,只是可惜了那双有着深黑色瞳孔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有她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借助这副眼镜隐藏自己的冷漠,亦或孤独。当然,也许还有点企盼不得后的失望。

同事常说,桐孜啊,你那一身蔷薇紫的白底子连衣裙已经不合潮流了,等发工资了好好换一换吧!桐孜不答,只是善意的笑笑。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在桐孜左手食指的关节处,有一枚紫色的钥匙扣,上面并无钥匙。

偶尔她会驻足看看手中的钥匙扣,然后经意不经意的笑了笑,再看看,又是一人自得其乐的笑着。

地铁站的入口,一列地铁仰面而来,伴着一阵微风,卷拂着桐孜的细发。真是一个舒适的黄昏啊!桐孜不由的感叹。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真的不是有意的。在桐孜走下地铁的一瞬间,手中的钥匙扣被后面跑过来的一个男孩撞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咔嚓。此刻,男孩正帮她捡那个钥匙扣,并颇带歉意的企求她的谅解。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你还是赶你的车吧。桐孜同样很有礼貌的回道。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当男孩站起来的时候,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自己捡起来的钥匙扣,久久不愿松手。

高大挺拔的身材,帅气憨厚的脸庞,只是头发早已不似从前的样子……

地铁内的人群还是永远的拥挤和嘈杂下去,走了一群,便又有下一群,生生不惜!

桐孜,跟我回家好吗?终于,男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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