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屡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屋子内的东西微微反射着光,显得有点凌乱。
屋子很小,家具也很少。方桌上主要是摆放那台手提电脑--那是他的 工作 专用的。旁边还有五六根燃尽了的烟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味,似乎是专门掩盖另一种气息。
我叫秦时鸥。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染上了吸烟这个习惯,冉冉的烟雾是为了掩饰而存在的。
我有一个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我的世界是黑白的。
发现自己色盲时是在小学一年级,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举起小手告诉老师树叶是绿的,花是红的。我谔住了--在我眼中,树叶和花是一个颜色。
然而,我的记忆是可以弥补我眼睛的缺陷的:慢慢地我就记住了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树叶是绿的,花是红的,眼泪是透明的。
诸如此地长大,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13年前,我爸妈口角,爸爸用剪刀戳死了妈妈,这是我病掉了的奶奶所告诉我的一切。我知道他的下半生该在哪儿过。
但我从来没有探望过他一次。不是我恨他,而是我根本认不出他了。
实际上, 恨 的概念在我心中早已淡化了。作为那种工作的机器,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比起秦时鸥,我更喜欢禽兽这个名字。
因为我是一部杀人的机器。
学校只是掩饰秦时鸥身份的一个手段。在学校里度过只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
其实,学校并不是最好的隐匿藏所--学校是禁止吸烟的。而秦时鸥总是躲着其他人尤其是纪律部长偷偷地吸。
吸烟的时候无论是谁秦时鸥都会躲,除了一个人。
陆露已经瞥到了他的吸烟无数遍了,然而她却不懂得告发。与其说不懂,倒不如说不想。
你总是用浓浓的烟味掩盖着什么呢? 陆露问。她注视着他,双目承载的是空洞。
秦时鸥瞟了她一眼,把半截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往烟头上辗了几下,踩灭。 好了好了,不抽是了…… 这是他常用的应付方式。他踱回自己的座位,用羡慕的目光盯着陆露: 喂,听说你是有钱大小姐呢! 秦时鸥眯起双眼, 你老是一个人,就不怕别人利用你吗?
有钱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陆露低声应道,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生存就为了钱……
可以这么说, 秦时鸥的嘴角翘了一下, 有钱真好,什么都可以得到……
陆露转了个身,慢慢走出教室门口。 可是就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最长的交谈。
今年我的17岁生日没有人和我一起过,但我并不觉得冷清,因为我早已习惯了。杀手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就够了,够了。
而且,我的字典里没有 生日 这个词。
主人把我训练成一流的职业杀手,因此我不能作出半点背叛他的事。
今天早上,我的电子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
[杀死富豪A老板。完成任务后,附DNA鉴定书,酬金按规矩存入你的帐户。]
我又有 工作 了。
我打算今晚就完成任务。A老板是个大任务,干掉他主人肯定不会亏待我。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得很顺利。
半夜的时候,我溜进他的办公室。天助我也,那里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我只看到那双闪亮的眼睛朝我亮着,手中还衔着半根没抽完的雪茄。
冷冷地对他笑了一声,我用眼睛对他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我就板动手枪的开关。
我那把无声手枪朝他的脑袋那么一枪,他就立刻倒在地上,脑浆和血喷得满地都是。我并不觉得可怕。为了钱,为了生存,我什么都不怕。
禽兽是什么都不怕的。
冉冉升起的烟雾下面是秦时鸥满足地抽烟状。
秦时鸥独自一个坐在教室里,椅子往后撬,双脚绕在桌上,一副惬意的样子。想到帐户里多了那么大笔钱,秦时鸥露出一副血腥的满意的表情,狠狠地大吸了一口烟,双眼眯成一条缝。
突然,门开了,发出 砰 的一声巨响--
秦时鸥吓了一跳,被气管中的一口烟呛了一下,刚才还叼在口中的烟被喷了出来。
他以为是某人物杀到了,没想到推门的是陆露。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老师来了! 秦时鸥从座位上站起,不知道是该为打扰了他的兴致而生气,还是该为来者不是老师而庆幸。
秦时鸥同学,又在吸烟了? 陆露皱了皱眉头,有点生气地说。
别理我! 秦时鸥从口袋里重新摸出香烟和火机,准备再惬意一番。
一种细小而急促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哒哒哒--
陆露已经觉察到什么,强行把秦时鸥嘴上的香烟拔出,扔到窗外。然后又硬推着秦时鸥到门后。
你干吗--? 秦时鸥一脸的疑惑。
突然,门被 刷 地打开了,正好挡住秦时鸥。但愿不要打中他,不然鼻子扁了之类的难以保证。
STOP--! 撞门而进的是纪律部长。看他气喘吁吁,很容易就想象他围着学校跑了多少圈。
啊,原来是纪律部长呀,有什么事吗? 陆露边说,边摆出一副可爱&无知的笑容。
纪律部长擦了一把汗, 刚才接到同学报告说,这里有人吸烟。
噢,我刚才看到有个黑影从走廊上闪过。 说着,陆露举起了手,却指出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谢谢陆露同学,那么我先走了-- 说罢一闪而过,没了人影。
这时,秦时鸥从门后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灰。 是你向他报告的吧? 语气中略带点不满。
什么话,我可是在帮你…… 陆露有点委屈地说。
顿了一会儿,秦时鸥挑了挑眉毛,嘴角朝上弯了弯, 你还挺可爱的嘛……
……
一切不在犹豫中,秦时鸥拉起陆露的手,说: Than陆露you~~~我请你吃午餐怎样?
这哪像是在征求同意,根本就是一拉起别人就走。 陆露这样地想,可她显得很高兴。
这一天,陆露被秦时鸥牵着。
有烟味。
主人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
秦时鸥,上次的任务干得很不错,主人我很高兴。 主人坐在沙发上,嘴上叼着雪茄。这里就是主人的 办公室 。昏暗的光线,四周乱七八糟……墙上糊着不少百元大钞。深暗色的厚窗帘盖在窗户上,光线几乎都透不进来。主人身旁的美女身上的首饰微微发光。忽然,他又摸出十来张 伟人头 :
喏,这是主子额外给你的赏赐。
我很高兴,上前接过主人给我的赏赐。
主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个个烟圈, 话虽如此,但你不要以为主人我是白吃饭的人……你最近和一个女孩走得很近吧?
我吃了一惊,惊愕地望着主人。
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作为一个杀手,是不能有任何弱点的……看在你是最出色的杀手份上,只要你保证以后不要和她来往,继续做你的杀手,我就放你一马--这可是主人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发过的善心啊……怎么样? 主人嘴边的香烟冒出缕缕青烟。
我没有表示什么。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不知道。
时鸥啊,主人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啊? 昏暗的光线下,主人的模样很模糊,唯一能够看到的是那双眼睛,闪着光,感觉却是浑浊,充满了血的腥味。 回去好好地想想…… 主人挥挥手,示意我退下去。
我鞠了一躬,往后退几步,离开主人的办公室。
杀手是不应该有感情的。我在脑海中强调了一遍。
这个给你。 秦时鸥单手递给陆露一张东西,眼睛却往窗外望。
游乐场的入场券? 陆露忽地瞪大了眼睛。
那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秦时鸥的语气听着很不耐烦,但内心却是洋溢着激动。
我……去…… 陆露红着脸,低声支吾着应道。
今天是周末,市区的街道上十分的拥挤。陆露挽着秦时鸥的闲逛。经过游乐园的时候,陆露停住了脚步,看着大门上空漂浮的米老鼠气球,和她小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 进去玩吧…… 陆露小声的对秦时鸥说。秦时鸥看着她,点头,然后开心的笑了--这是他第一次进游乐园。
游乐园内人山人海,陆露和秦时鸥排了好久的队,才排上云霄飞车。秦时鸥尽情的叫着,和那些女孩们一样--第一次,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兴奋是难免的。旋转木马,咖啡杯。摩天轮……样样玩精光……也许这种兴奋的感觉一生只有一次吧……
由于人太多,陆露和秦时鸥居然走散了。陆露像疯狂了般四处寻找--秦时鸥该不是丢下我不理吧……哦上帝……她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鞋子。突然光线暗了下来,又一双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那么熟悉!抬头,正是微笑的秦时鸥。他双手背在背后,手中缠绕着无数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微笑着的脸背着阳光,头发的边际还闪耀着太阳的光芒……仿佛天使一般……
嘿,走散了你也不找我啊…… 陆露的眼角闪着泪花。
拥抱
亲吻
即使是世界末日也不要再分开……
杀人这份工作挺适合我,把感情卖掉了就可以赚来无数的钱。在我眼中,只有钱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我正想着,嘴里还有一根半截的香烟,邮箱显示着又有的新邮件。闪电般地,我不由得害怕起来--我好像已经失去了那种兴奋。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一件十分怪异,甚至是令人恐惧的事情。是什么力量改变了我?
[杀死黑市老板的女儿陆露。完成任务后,附DNA鉴定书,酬金将会翻倍,按规矩存入你的账户……]
我没有看下去, 啪 地拔掉了电源。显示器刹那间变得漆黑一片,如同我现在的脑子一般。
我清楚地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主人接到的买卖,而是主人对我忠诚的考验……
我无法不服从。
我往手枪上满了子弹,但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由我的大脑支配的--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权利。
失去思考的权利。我冷笑了一声。一个杀人的工具又怎么会有权利?我只是一个工具,工具而已,工具是不可能有人的感情。
把燃尽的烟头弃在地上,踩灭,然后准备完成我的任务。
在一条幽静的公园小道上,秦时鸥找到了陆露。
秦时鸥翘起一边嘴角,双眼里放射出危险的目光,如同一对利剑一般。
陆露,你父亲似乎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呢!你知道吗?
夕阳西下,秦时鸥背对着落日,那黑暗的身影更令人有畏惧感。
你说得没错,我用浓浓的烟味是想掩盖着我身上的血腥味--我是一名职业杀手。
秦时鸥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把枪口对准了陆露。
秦时鸥? 陆露忽地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充满的是疑惑与不解。
对不起了-- 秦时鸥扣动手枪。 砰 的轻微的一声,子弹划过空气,发出短暂的 飕飕 声,随即陆露就叫了一声,立刻倒在地上。她用力地颤抖了几下,仿佛想站起来,然而这是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
喂,你不是说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我主人说,没有想要的东西就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 秦时鸥慢慢地走近陆露,然后缓缓地举起拿着手枪的手,指着陆露的头, 所以,去死吧!!
陆露的用力的喘着气,嘴唇轻微的动了动: 但是……最近……我有了……想要的东西……
秦时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陆露硬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 是……秦时鸥! 这句简单的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有物体坠地的声音,秦时鸥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刹那间,我是如此的害怕,我害怕陆露真的会就这样地死去。
秦时鸥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拥住陆露,手上立刻抹上了一种湿湿的、暖暖的液体。秦时鸥一看,原来满手都是鲜红的血。他看到了,有很多很多的血从陆露的胸前不断地涌出--子弹贯穿了她的心脏。
陆露躺在秦时鸥的怀里,带着微笑,慢慢地合上眼睛。
陆露!你快醒啊!你不要睡去啊! 秦时鸥用力地摇晃着陆露,试图把她唤醒。然而她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秦时鸥的眼睛模糊了,一眨眼睛,发现自己的脸湿了,心也痛了。
一切都没有了。
原来我不是秦时鸥,也不是禽兽,我是情瘦。
--为情而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