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珊瑚
实录:兵法
1.因为胖爱情总是擦肩而过
我从小就很胖,比同龄人胖很多,那时候因为年龄小并不懂得胖对我意味着什么。只是常听人叫我小胖子。我第一次因为胖而感到痛苦是在初二。十三四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班里有不少早恋的同学,那时候我也喜欢上一个同班的男同学,他叫杰,是学习委员。他一直是我日记中唯一的主角。那年元旦晚会以后,我决定把自己那本日记送给他。那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我悄悄地把那本日记放在了他的书桌里。没想到第二天我一进教室就有人用嘲笑的目光看我,原来杰把那本日记放到教课桌上,有人见了,就翻开来看,我的秘密就这样被抖开了。杰走到我面前,他说你有时间减减肥是正事,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下来的,老师讲的什么我一点也没听见。
回到家我就哭了,我对母亲说为什么要生得我这么胖啊。母亲劝我说也许胖是改不了的,但只要你好好学习认真做人,同样会快乐和得到别人的尊重。可那时候的我怎么能听得进去呢,只是一味苦恼。
终于,我考上了大学,本以为大学里是最自由的,谁也不会注意到我。但是我错了,我也忘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比较。宿舍里8个姐妹,除了我,她们7个都是正常体型,而我因为胖我只能对她们穿的那些漂亮时尚的衣服望洋兴叹。那时候我只能穿圆领大背心和花裤,宿舍里的老三常常笑话我说像个下岗女工,虽然她并没有恶意,但对我来说听得仍很刺耳。为了显得瘦一些,我就尽量穿黑色的衣服。因为胖,我始终不能融入她们的小圈子。那时宿舍里总有人有意无意提起减肥这件事,有时候在餐厅吃饭,若走过一个胖同学,大家就哄笑,这本是我的伤疤,可是大家却忘了这一点。
大一下学期,大家常去校园舞厅跳舞,我不好不去,但我和她们不同,她们全是裙裾飘飘,而我穿长裤,黑色的。一直没有男生请我跳舞,音乐回荡的舞会上我无疑是孤独而寂寞的。
我想这一生也许我都遇不到爱情,真羡慕灰姑娘,穿上水晶鞋披上金缕衣,遇到王子。大二的时候,我爱上了英语老师林蔚,我突然变得胆大起来,我给林蔚写匿名情书。有一天我居然勇敢地捧了一束玫瑰去了林老师的宿舍,那时我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至于结果,后来想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林蔚看到我手里的玫瑰,聪明的他马上就想到了那些匿名情书,他问我那些情书是你写的?我把头低下去,我说是。我听到林蔚一字一顿地说:你别恶心我了!
这件事宿舍里的姐妹也知道了,但她们没有笑话我,而是站在了我这一边。三天后林蔚去我们宿舍,他身边是个漂亮而苗条的女孩子,他告诉大家那是他女朋友。老大老二站起来铁青着脸要说什么,我的心早就冷了,我拉拉她们的衣角,我知道她们要说什么,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是啊,美男子林蔚怎会看上我胖姑娘马珊瑚?
后来在大学里的那两年,我一直都是孤独的,我尽量远离人群,越来越孤僻,在热闹的人群里我觉得自己是那么自卑。
2.那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毕业后我勉强进了一家公司,和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相比,我属于条件差的,所以我只有努力工作,虽然我很认真也很努力,但是在公司里我比刚去的同事地位还低,这让我越来越不自信,工作业绩仍是平平。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这份工作。因为肥胖而失去太多机会,而且还遭人耻笑。
比如主管需要带某个女同事陪客户吃饭,这种时候主管的目光总是很刻薄地扫过我,然后再朝向那些漂亮的女同事。那种时候,我真是恨不能自己是个隐形人。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秋天的一天,很巧部门里那些女孩子出差的出差,生病的生病,只剩下我,而那天恰恰需要去陪一个客户吃饭,主管本来想自己去,但客户说带个女下属来吧,一起吃饭也热闹。于是主管带了我去,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看到我之后,马上就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对我们主管说你从哪儿请来了一个杨贵妃啊?说着就上前来搂我,面对他的奚落,我又羞又气,我用力甩开他,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摔了出去。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去扶他,他站起来甩开众人走到我面前,啪地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的泪就下来了,当他想再打的时候,主管挡在了我的面前,说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打了吧,我让她给你赔理道歉。我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主管在我耳边低声说如果你不道歉明天我就辞退你。为了保住工作,我不得不委屈地低下头给那个人说对不起。
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就因为我胖,别人就敢欺负我!我再次减肥,没有太多的钱买减肥药,我只好用土办法,那就是忍饿不吃饭。这种减肥的结果是有一天我晕倒在公司的楼梯上。同事们见了把我送到医院,她们说你不要命了?再胖也不能这样啊?我心里的苦她们怎么能知道呢。我无言。
再后来和我同龄的女同事一个个都有了男朋友,只有我仍是孤家寡人,也有过很多次相亲,但是多半是人家不愿意,我知道是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形象好的女孩子,人家何必要找我呢?
3.痛苦之后的蜕变
前年的时候,有人给我介绍认识了杨明,杨明是工厂里的一个电工,人还算帅,但没什么文化,我不喜欢他。但父母说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呢。我知道父母的言外之意,那时候我比以前又胖了不少,虽然我的学历比杨明高,但又有什么用呢?何况杨明没有像别人一样拒绝我,就这样我们认识不久就结婚了。
那时杨明的父亲已去世多年,家里只有杨明和婆婆。结婚后不久,杨明所在厂子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但他不求上进,厂里没活干时他就和几个同事在家打扑克,我看不下去了,劝他趁着年轻学点什么或者干点什么。杨明嫌我管他,说你要嫌我没本事,就去找别人。不过你这样的人除了我谁要你呢?这话戳到我的痛处,婆婆本来就瞧不起我,觉得从长相上配不上她儿子。每当我和杨明吵架时,她就站在杨明那边对我冷嘲热讽。
我想过离婚,我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过下去。但那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左右为难。母亲知道了,她说女人早晚是要生孩子的,你就生下他吧,你婆婆如果不给看,我就帮你看。
就这样,我生下了女儿。婆婆很不高兴,说给他们杨家断后了,在医院里她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公司还算开恩,允许我在家休3个月的产假。于是我就在家照顾孩子,那时杨明已经下岗了,整天游手好闲,对我对孩子根本不管不顾。有一次孩子发高烧,他却不知去哪儿打牌了,我打电话给他,他很不耐烦地说,你不能带她去医院吗?
3个月后我去上班,婆婆让我把孩子送到父母那里。生了女儿后,我的身形越发不好看,杨明也就很少和我在一起,每天他总是回来得很晚,回来后倒头便睡,我的心渐渐枯萎。后来我偶然之间发现杨明在和一个女孩交往,那天我听他在阳台上给那个女孩子打电话。没想到不几天那女孩子就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是杨明的人了,你这么胖这么难看,怎么能配得上帅哥杨明呢?你要有自知之明就赶快让位吧。
我去找杨明谈,他没有否认,看着我说如果你想离就离吧,你管不了我,她能管住我。
一个星期后,我们各自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女儿归我抚养,杨明没有钱,他说对不起,没有钱给孩子。我没有坚持,对我来说, 对不起 这3个字比什么都重要。
离婚后,我想开了,人这辈子不容易,别人不爱你,自己得疼自己。我去练瑜伽,结交了一些朋友,我也开始尝试着走近同事,我想有一天我会真正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我的人生也可以像她们一样美丽。一切都像多年前母亲说的那样,也许胖是无法改变的,但只要好好生活,一样能快乐和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前提是你要瞧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