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与我一同进厂的,她来自贫困的山区。我们的相识是在食堂里。
那晚,我捧着一钵饭边吃边往食堂门口走,可梅却拿着空钵风风火火地从外边进来,和我撞了个满怀,碰掉了我的眼镜不说,一钵饭也撒在地上。梅与几个女伴笑成一堆,想必是以此来祈求我的宽恕。我却狠狠地瞪了这冒失鬼一眼,以示我的愤慨。梅脸上的笑容马上凝固了,但仅仅是几秒钟,随即笑得更加灿烂,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少女特有的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太鲁莽了。 梅边道歉边把手上的饭票递给我: 你再打一份饭吧,我回宿舍拿饭票去。 看着姑娘那真诚的笑脸,我的脸霎时阴转晴: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的口袋里还有饭票。 就这样,我们相识了,后来,还成为恋人。
梅中等身材,面容姣好,浑身上下充满着山区姑娘的灵气和青春的活力。半年后,我们同居了,出双入对。每逢厂休,我们把自己关在二人世界里,弄几味家乡小菜,尽享人生的乐趣;或外出郊游,踏青,一玩就是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我们仍在郊区的蕉林中,在满天的星斗下,迎着旷野吹来泥土气息的徐徐晚风,聆听着水塘中送来的声声蛙鸣,一起追忆童年的趣事,憧憬未来幸福的围城。
后来,我当上厂里的人事主管。我知这光环的荣耀有梅的一份功劳。可每月近两千元的收入并没令我知足,芝麻绿豆官的权力却使我的色欲膨胀起来。
我们厂员工中娘子军逾八成,阴盛阳衰。我当上人事主管后,掌握着员工去留的生杀大权,有求于我的女性将我当救世主似地供奉着,其中,不乏暗送秋波,甚至愿意以身相许。我不是柳下惠,天天在如花似玉的姑娘堆中混,终于免不了逢场作戏,曾与女孩出外租房一夜风流。那新鲜感着实令我兴奋了几天。有初一就必然会有十五,我利用手中权力,先后与几个有求于我的姑娘上了床。
凭着女人的敏感,梅很快便知道了我的 好事 ,但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而是推心置腹地跟我谈了一个晚上。她语重心长地说: 与你相恋两年,我也堕过胎,作为女人,该付出的我已付出了。但婚姻如穿鞋,假若你仍觉得不合适的话,那我们就分手吧。 她放我一马,没有直截了当揭我与别的女人鬼混,也没骂我见异思迁,婉转得体。但我知她内心很痛苦。可是我却昏了头,没有怜惜她,而是为自己狡辩: 梅,相信我,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爱的还是你。 我还开导她: 男人就是这样,谁不逢场作戏,一副榆木脑瓜,人家还以为你是患了痴呆症。你们女人也一样,就说你吧,就因那天晚上拒绝与车间主任看电影,两年多了,仍是一个小文员。 本来,我想为自己开脱,为逢场作戏掩饰,但却无意中出卖了男人的自尊,等于叫自己的女朋友去勾引别人为晋升铺路,伤了梅的心。梅当时一阵沉默,继而痛哭失声。
第二天一早,梅两眼红肿,起床后默默地收拾她的行李。我后悔昨晚口不择言,在那颗本已受伤的心再剜下一刀。我知梅的性格,再劝也是徒劳。分就分吧,反正大家都年轻,或许梅说得对,婚姻如穿鞋,不合适就各自另选一双吧。何况在女人堆转,不愁没有合适的。
与梅分手后,姑娘们暗地里给了我一个 陈世美 的雅号。素质高的姑娘对我敬而远之,攀权附贵的我又感到厌恶。整天无所事事地借酒消愁,回想与梅相依相伴的日子,内心充满着落寞与惆怅。满脑子都是梅的影子,连作梦都叫着梅的名字。可是人海茫茫,我又能到哪里去找回梅?我病了,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知自己再也不能胜任人事主管这一职了,便主动向厂领导提出辞职。我要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寻梅的下落。我风尘仆仆赶到几百里外,梅那偏僻的小山村的家,终于打听到她新的打工地址,再找到她时,她竟决绝地表示,往事不愿回味,我如果还爱她就不应该再打扰她。还说她已有男友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
我听后目瞪口呆,既痛悔自己以往的荒唐,又不甘就此离去,让痛苦永远留在人间。
梅呀梅,我已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