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田心急火燎地从浴室冲出来,一把将脑袋伸到了我的胸前, 天哪,我长白头发了! 我仔细地在他那头浓密的黑发中搜寻,果然,一根白发赫然从乌亮的发丛中冒了出来,白刷刷的刺眼。 嗬,这说明你成熟了嘛,有一定资历才会长白发呀! 我抚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他依然趴在我的腿上, 快帮我拔了它。 为什么?第一根银丝,多有纪念意义啊。 不!拔掉!我不想看到它! 他的固执我深深了解,我将那条白亮的发丝毫不费劲地扯了下来。他凝视着它,嘴里喃喃自语: 唉,老了。真不想长大啊! 房里一阵沉默,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任我的手从他浓密的黑发中穿过,让我满腔的柔情从指尖传到他的心里。
我们相识10年了,相恋了八年以后,我们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以说,我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我们相互了解,有时甚至胜于对自己的了解;我们彼此依赖,有时甚至超过对自己的依赖。10年,我们看着彼此从青涩的少年变成即将而立的青年,看着彼此从年少的轻狂逐渐蜕变成如今的世故,可我们知道,在我们彼此的心里,都一直深藏着永不成长的梦想,深藏着永恒不变的童真,只是,在这个人人灵魂孤独的世界里,只有相知相爱的我们可以相互理解,我们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走着,在黑夜里紧紧地相互拥抱着,将白天的困惑、无奈、愤懑……揉碎,不管心碎也好,心冷也罢,纷纭世间的纷扰和嘈杂,总是在那温柔的缱绻呢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双被如水凉夜浸染得湿润的灵魂毫不疲倦地纠缠。每当夜深无眠,看着他酣然入睡像个孩子,我的心里总是泛起阵阵感动:纵然我们一无所有,还有彼此的温存长留心中,相伴一生。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大声呼唤纯真以及纯真的爱情也许已经变成了大部分人眼中的矫情。所以我们一直不语,只是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用心书写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没有童话般的瑰丽色彩,没有电影中的浪漫情怀,只是如水一般,清淡、纯净、透明而源远流长。8年里,四年的千里相隔,全凭鸿雁传情,尽管不曾有过山盟和海誓,尽管曾经有过许多的误解和伤害,尽管身后也曾有过炙热的目光,尽管也曾在孤独寂寞中彷徨,我们在痛苦并快乐的相思中坚守着爱的理想。当四年的等待终于换回重聚的欢乐时,所有的苦痛都在霎那间融化成了甜蜜的泪水。我们在幸福的泪海中看到了彼此满足的笑颜,在那一刻,我们做了一生的决定,要携手走进那幸福的殿堂。
没有婚纱,没有酒席,甚至连朋友的祝福也没有,在那个阳光并不灿烂的日子,我们捧着那薄薄的本子相对微笑,我止不住泪流满面。我们去吃了生平的第一顿西餐,东西并不怎么好吃,但我却觉得那是我26年来吃过得最美味的一餐。从餐厅出来的那一刻,天空甚至飞舞着毛毛雨,可是我们心中阳光灿烂。他紧紧地搂着我的肩,仰天放声,我老田成家了!我只是浅浅地笑着,依偎着他,闭着双眼,任他带着我在人流中穿行。不怕吗,他低声轻问。有你在,什么都不可怕。他握紧了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湿润,一如我们第一次牵手时的温暖--那时,我们坐在春风煦暖的河边看着彤彤夕阳慢慢坠下,许下了那个维系我们一生的心愿:从十九岁走到九十岁,相伴笑看夕阳红。
白发不识少年心,却笑岁月早蹉跎。时光荏苒,19岁早就变成了日记里珍藏的美丽,青春已经渐渐离我们远去,白发将慢慢爬上我们的的头,我愿意将他们一一从你的头上拔去,当我们乌发全然变成皓首,我无力拔起一根时,我们还能依偎着在窗前看着夕阳依旧如几十年前那般鲜红,正如我们的爱情,虽不亮丽,却温和永恒。
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倘若你是美丽的岛屿
我是那环绕你周围
生生世世为你勤劳护守的海岸
在东边,我是岩岸
让你所有的疑虑和惊惧
依靠在我坚强的臂弯
在西边,我是沙岸
温柔而细腻
不断为你抚平受伤的痕迹
倘若我是孤单的岛屿
你是那环绕我周围
世世生生和我相依相恋的海洋
在东边,你是胸怀宽阔的太平洋
接纳我的每条水流,
也接纳水流里所有的泥沙
在西边,你是深邃的海峡
温宛而保守,
让我安心在爱里徜徉
爱,使我们相聚
--如天地般长久(《夫妻》李勤岸)
写得好吗?
耳边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我低头,笑了笑,在心里继续默念这首令我无数次感动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