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想谈论的是有关学校教育与儿童创造力的问题。这是一件让人感到左右为难的事情。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来否认学校教育对人的各方面的发展所起的巨大作用。在过去,一个人也许可以通过长期人生实践达到某一个领域的高峰;而现在,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学校教育的机会,甚至基本就无法介入这个文明社会,更不用说能为这个社会的进步做点什么了。在我们这个社会中,自学成才和无师自通的人物固然不少,但在各个行业特别是尖端科技领域中起着维系和推动作用的,大多数还是那些通过学校教有培养出来的人才。
但如果我们只从单纯的意义上考虑学校教育对人的创造力的影响,实在是一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因为现实当中的学校事实上已经成了人们“择业”的机器,让我们从人脑的“功能剩余性”开始说起。
1.一个概念
动物行为学家们发现,很多高等动物凭借自己的神经系统,往往能够完成一些必需的生活功能以外的事情。比如狗熊就具有很强的动作协调能力,经过训练甚至能够驾驶摩托车。就是说,狗熊除了能捕鱼和采蜜之外,完全能够再学做点其他的什么事情。英国的山雀能学会用嘴啄穿牛奶瓶盖,吮吸瓶里的乳汁。当然,这并不比山雀为了适应自然环境所必须做的其他的那些惯常行为来得复杂。像这样一种完成并不是在自然环境中所必需的行为的能力就叫做大脑的“功能剩余性”。
对于狗熊来说,采蜜只是一种日常事务,而驾驶摩托车却是一种“创造”;对于山雀来说,捕食林中的青虫是一种日常事务,而能喝到瓶中的牛奶则是一种“创造”。如果我们把“功能剩余性”的概念延伸开去,就不难理解,人的创造活动应该是发生在人的日常事务活动以外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有利于人们进行创造的独特的个人的“空间”。没有这样的一个空间,创造也就无从发生。如果只是生活在森林当中,狗熊和山雀也就很难出现什么创造性的行为。对于创造力的发展来说,学校教育的一个无形的缺陷就是它过多地占据了孩子们的这种个人的空间。
2.一个例子
孩子在学校中的“日常事务”是什么?当然是学习,更准确地说是掌握书本上的东西。事实上,孩子们的头脑除了学习书本上的东西之外,还有着无展的剩余空间可以开发。这些空间能不能被开发出来的条件是孩子有没有一些精神上的自由。学校教育固然能为人的发展打下基础,但教师和家长总是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用学习把孩子们的世界填充得不能够再容纳其他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思考问题的习惯也在很大程度上被规定了。
我们常常听到老师这样评价孩子:“你的孩子很聪明,就是太调皮。”调皮的孩子大多聪明,这也是我们很多父母的共识。这中间所包含的,其实就是一个空间的问题。爱因斯坦在谈到创造力的时候总是强调自由思想的重要性,物理学家劳厄则说得更加激烈:“重要的不是获得知识,而是发展思想能力。教育无非是一切已学过的东西都忘掉的时候所剩下来的东西。”孩子们在学校中学习,总是带有“完成各种学习任务”这样一种功利主义的目的,而对于创造性来说,首要的因素就是动机的纯粹性。创造的乐趣就在于创造的过程本身,而不是要达到某种功利的目的。创造学家托伦斯在1963年的研究发现:儿童入学后(5岁)创造性思维的表现急剧下降,5岁、9岁、13岁、17岁是创造力发展退滞的4个年龄。他解释说,这种情况可以归结为学校文化的压力。儿童入学以后,主导活动是学习,强调科学知识的掌握和技能的训练,有相当严格的要求,这固然有助于抽象逻辑思维的发展,然而却往往使儿童的创造性思维得不到强化。
3.几点建议
作为父母,我们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去改变现有的学校教育的状况,但从孩子的未来发展考虑,我们也不妨做一些补偿性的事情。
──在孩子入学以后,保留孩子在家里的那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小的活动空间。很多家长在孩子进小学、初中或高中的时候,总要对孩子告诫一番,要求他改变自己以适应学校里的学习生活。这些要求固然不错,但却容易使孩子失去属于他个人的空间。在生活当中,我们发现有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很多学习优秀且具有发展潜力的孩子,多多少少总保持着一些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称的习惯与爱好,比如喜欢和那些年龄小于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玩耍。这是不是他们力图保持自己过去的个人的空间的一种倾向呢?
──如果孩子没有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你应该关心一下,他是不是在干着自己所喜爱的事情。听话的孩子容易受到家长和老师态度的影响,集中精力去学习学校里面的功课;而那些独立性较强的孩子却不一定会这样做。其结果可能是他们的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如果他们在自己所喜爱的事情上做得比别的孩子更加出色,就应该得到来自父母的鼓励。要知道,爱因斯坦那个划时代的想法是在瑞士的阿劳中学念“高考补习班”时产生的。在阿劳的那一年中,他就在想:假如一个人用光速跟着光波跑,那么他就处在一个不随时间而改变的波场中!
──当然,高考试卷中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对孩子进行一些美的熏陶。我们没有办法去证明人们的审美活动与创造性活动之间的那种紧密联系,但杰出的甚至很普通的人们的经验和体会却能够回答这样的问题。从达芬奇、达尔文到爱因斯坦、钱学森,他们都就审美人格对科学人格的影响问题进行过反复的说明。对孩子进行创造性的科学训练如果离开了艺术的途径,就好像在培养人的健全的大脑时只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半。在家庭当中对孩子进行审美熏陶,应该注意引导他们体验美的和谐与深刻,诱发他们个性中独特的节律,而不应该过分关心他们创作出了多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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