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见阿苏是在今年春节过后的某一天,她在马路上行色匆匆地走来,脸色也不太好,我上前一把拽住她,询问她的近况,她说老觉得胸闷,有时手脚会忽然麻痹几分钟,但是做了全身检查,看了家庭医生,也没什么不妥。我埋怨她说:“你这个人就是什么都紧张,自己不晓得放松,女人太能干,自己也会觉得辛苦。”
也不知道是她早有安排,还是听朋友规劝得多了,她终于在五月份辞了那份在美国大企业的高薪厚职。我打电话恭喜她“归队”时,只听见阿苏略带哭泣地说:“我得了抑郁症,已有一段时间了,瘦了十几磅,什么人也不想见。”我一听,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阿苏是一个典型的中产太太,丈夫打理着生意,她则有份稳定高薪的好工作,两个乖巧的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日常起居由两位家政助理(菲佣)照顾,住的房子是自己的物业,平日出入以车代步,过着令好些人都羡慕的日子。在大儿子刚入小一时,她曾递过一封辞职信,想专心留在家中照顾孩子的学业,然而经不起老板再三挽留,就转为parttime继续留任,今年九月小儿子也将入学,她终于下定决心做个全职太太了。
正当一切都稳定向好的时候,却传来这个坏消息,简直如当头棒喝。阿苏向来维持体重于一百磅左右,我们笑她是“瘦仙骨”,而且吃多也不胖,令人妒忌。但是受病情拖累,如今只剩下八十多磅,真有些惨不忍睹了。
阿苏向来是个紧张型的人,她的工作竞争性也极大,由于她一向对自己要求高,所以在旁人眼里,她的办事能力和处事方法都是十全十美的。她是在别人的认同和赞美中生活着,可以说抑郁症这个由压力引起的情绪病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她自己跟自己的“过不去”。
在香港,每年有四十万人患上“抑郁症”,压力来自工作、家庭和自身。近年十分流行的“EQ”、“AQ”,指的就是培养自己良好的情绪智商以及抗压能力。就像饮食和“出恭”达成协调才能保持良好的生理状况一般,都市人在承受压力的同时,也要学会释放。我们中国人一向情感含蓄,遇事多能克制自己,忍耐力亦较强,所以很少正视自己的情绪问题,更遑论主动联络精神科医生了。抑郁症亦多见于社会层次高、经济条件好,及处于剧烈竞争状态中的人,阿苏这种事事追求完美,又不懂得减压的人最终摔入了这个漩涡,实在令人惋惜。她发病时,终日以泪洗面,甚至想过轻生。
幸好医生说阿苏的病情不太严重,药物加心理辅导有望在半年内彻底根治,我们才略松了一口气。朋友们已经约好了星期六把她约出来,以往总是她为我们排忧解难,这回,我们决定借个肩膀给她靠一靠,让她也一尝做个“弱女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