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接连来了几位外籍教师任教,我便有了跟洋人深入交往的机会。
大卫是第一位到学校任教的洋人,他的到来在学校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曾经有段时间,办公室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他:“这老外别看年轻,可是去过很多国家,还会说很多种语言哪!”“今天我和他一起进门,咱斗胆问了一句‘Goodmorning’您猜人家说什么?人家说‘吃了吗?’哈哈……”
不过大卫的到来并不仅是为大家提供谈资的,更多的是他带来了一股新鲜的气息。记得那时,我算是跟他接触最多的人,因为他不懂中文,我不但要和他一起上课还时常陪他购物观光什么的。久而久之,我发现这个加拿大小伙子不仅长得帅,还有一副热心肠,跟他在一起,总感到有一股无形的魅力使我被潜移默化。大卫平时很注意修“边幅”,显然穿的不见得是世界名牌,但总是让人感到他穿的恰到好处。他平时的一举一动都体现着良好的教养。印象最深的是这么一件事:有一次我们几个陪他去长城,路上口渴,每人喝了一听可乐,我们几个中国人喝完后找不到垃圾桶,想当然的扔到了路边,走着走着,发现大卫不见了,回头一看,只见他手提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正是我们扔的垃圾,“也许到长城上能发现垃圾桶。”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连老外都知道保护我们的卫生,可我们……
如今,大卫已经不再在这儿当老师了,他先是在一家外企做了一段时间的部门经理,之后,就去法国攻读MBA。他说学习并不是为将来找到更好的工作,而是学会一种思维方式。他的理想是做个农场主,种地。
婉真是个华裔老太太,但她一句中文都不会,曾经有段时间,我简直忍受不了她的罗嗦,因为不会汉语,她要出门,简直比登天还难:要乘几路车,去那儿多少公共汽车费,多少出租汽车费,她都要一一记录下来,还让我把地址写在纸条上,让司机看,诸如此类的小事不胜枚举,终于让我不得不时常躲着她。可你又说不出她所做的有什么不恰当来。她那诚恳的微笑和慢声细语的语调处处显示着她的平和与真诚,真诚得近乎虚伪。但是她平时无形中对你的一点一滴的帮助都令人感动。
比如那年元旦,我病得很重,周围的同事都出去了,我一个人躲在床上发狠,觉得自己连晴雯都不如,正迷迷登登的,觉得旁边隐隐约约有人,好像是婉真,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言不发。她却仍用那种语调道:“我下楼打电话,顺便来看看你,不想你却病了,我去拿药。”过了一会儿,她真的拿了个药瓶过来了,那一刹那,我真的不知道心里是何许滋味,直到现在我还会时不时责备自己,真希望大洋彼岸的她不会记得我曾经的冷落。
只穿旗袍,爱弹古筝的玛莉是我现在的同事。她的旗袍之多是我始料不及的,似乎天天都不会重样。古筝是她的最爱之一,据说,玛莉是因为学习古筝才来中国的。可她自己却把这种说法否定了,玛莉说,她是为了寻找一位黑发黑眼的梦中情人才来到北京的。说此话时,她的态度之坦然,让咱们也见识了一回美国人的坦率。玛莉的梦想在到我们学校任教后不久便实现了。她真的找到了意中人——用她自己的话说,他不仅黑发黑眼而且英俊,他们不久结了婚。我每次听她讲新婚生活时总是羡慕得不得了:怎么什么好事都叫她碰上了!玛莉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他”是她主动追来的。其实,玛莉的这桩跨国婚姻曾经在BTV的《国际双行线》里播出过,她的画圈求爱的故事曾触动了在场的人———她画了一个圆圈,并且告诉“他”,生活里除了工作和学习还应该有爱,而且她能帮他补上这部分。玛莉的直接了当帮她赢得了爱情。她还不断的怂恿我也和她一样,虽然在爱情上我还不敢和玛莉苟同,但在工作上却愈发的和她一样雷厉风行……
如今,大卫和婉真都离我们很远了,玛莉也即将和新婚丈夫飞往美国,又有新的洋人到我们学校里来,但那些小事,总能拨动你心弦的小事,一直像龙井茶的清香一样,久久氤氲在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