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毕业时我会哭。一向,只是个冷情的人,站在别人身后看幕前的分分合合,离愁别绪。可是昨天,当散伙饭吃的热火朝天,我静静地坐在喧嚣的人群中,席间敬酒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听到身边的女生轻轻的哼唱:“谁的酒瓶在飞,是不是不舍的眼泪。”突然察觉脸是干的,但眼角有湿润。
亲爱的,毕业了,偶们不哭。这句话是今天一个我喜欢了四年的女生对我说的,大学的前两年,我向她告白了十九次,一开始是写情书,然后知道了她的手机号后一天到晚把她的信箱当成我灵感乍现的储存地。我曾经为她一大早六点钟起床死拉着会弹吉它的哥们一起跑到她楼下唱遍了十年来所有红遍校园的情歌,楼太高她的门紧锁我的嗓子唱哑了她也没有出现,可是过了一个星期好了后我有屁颠屁颠得跑到了她们班上找了个男同学天南海北的神聊间目不转睛地看她。她却从来没有被我感动过。
有一天实在被我缠厌了,她拉着和我一起去的兄弟的手对我说,我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惹人厌到对方求着我不要去爱她。好的,我放过你。后两年里,她出没的地方就是我的禁区,我不去看她,不去想她,不听任何她和别人离离合合的故事。今天,她却来找我。她上了点妆,仍是像我以前着迷的那么风情,她拉着我的膀子,对我说,“我会留在南京,你以后回来一定要记着来见我。毕业了我才发现以后都会想起你。但是,我不哭。”我盯住她的眼睛,我曾经陶醉的大气与纯真,我知道,她今天来找我只是不想在十年后想起大学的校园生活来仍对一个人抱有亏欠。轻轻地,我道了声晚安,嘱咐她一路走好。
席间,不知谁开始唱的,“我的未来不是梦”,从一丁点稀稀拉拉的和声开始发展到全班都唱得慷慨激昂难舍难分。我想起张雨生那永远清亮高亢纯净妖媚的声音,他已经离得我们很远了。很多很多陪伴着我们一起青春的声音最终都消失了,光阴淘剩下的只是会在太阳下默默低头的我们。歌曲终了,我们继续借兴吃喝,但一个个都是沉默,谁知道我们的明天在哪里。我们自己从来都不会明了,年少就这样去了。
三三两两的散席,总有人选择要先走。互相搭拉着,勾肩搭背留下最后的合影,满嘴酒气豪胆暗生地夸口,以后回到那南京来,总是还要见面的。我们说着要多联系会多联系,可是转眼的明天通讯录就被塞在不知那本厚重的书里了。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是否班上最漂亮的姑娘以及披起了嫁衣为孩子辛忙,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竟已经被岁月无声地收回了青春的权利。
筵席终了,送着小蓝回宿舍。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拖得细长琐碎,像毛茸茸的线团在阳光下投的影。小蓝是我大三大四岁月里读书的友,于我的生命就像考试女神一般重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真的和我的那个朋友走在了一起,常常来班上一起听课。我不要她看见我,像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样,我逃课似成了精。可是期末考试前的复习课与我就像是天书一般难于分辨。小蓝救了我,当我在图书馆为找参考书徘徊的时候将仔细整理的笔记放在我空空的手里,一下子填满了我空谷的忧愁。那次考试结束后我全都是A的优秀,请了她一起吃饭,看她细嚼慢咽是的有条不紊,我一下子喜欢上看她吃饭时的感觉。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泡图书馆,有空时一起网球,没空时一起吃饭。我从来没问过她怎么老有米国时间来陪我,而不去腻她那传说中某名校的男朋友,她也只是默默地笑,静静地陪我在黑暗的操场发呆,轻轻地把话题拨向我们共同的爱好。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感觉上亲近的人,虽不相同,但能平静彼此的焦躁,安抚彼此的困扰。
“明天开始,你向南走去厦门,我向北走去天津。我想,是很难有机会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小蓝已经停下来,伫在路灯的背光处。她的声音很清晰,可我看不见她的脸,那被暗影遮住的黑色的眼睛,我很想知道里面会承载了多少的不舍和疼痛。她却很快地退了一步,藏入更意味深长的黑暗中。我看着她朦胧毛燥的影子,她也不说话,我处身于路灯下让她看清、记牢,静默,让人错觉一分钟已是地久天长。良久,我听到她沙哑的声音,“你先走,好不好。”轻轻捉住她的肩膀,我小心拍去她肩上的尘埃,笑了笑,然后离开。不远处三两的人群,有人大声地借着酒力笑闹,我背着小蓝的目光越走越快,抬眼看见那多变的月亮,想到,亲爱的,不知以后你抬头仰望时会否再想起我。
四年的修行,
斩断的是青涩与慧根。
我们踮起脚,
在浮华的背后觑着眼看,
隔壁的庭院花开得正好。
一站站地停伫,
将成长和温馨收进行囊,
将失意和痛苦抛在身后。
再出发,总有一天,
云淡风轻地回望,
学会笑着说:
亲爱的,毕业了,偶们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