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A片与性教育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班里流传一种名叫《少女之心》的手抄本，不太准确地说，是在男生中间流传，女生有没有看我不知道。那一阵子，不少同学都在早自习课上埋头苦读，有的埋头苦抄，学生们的专注精神让老师大为惊讶，终于，有个姓马的哥们老师逮住了。老师没有声张，只是抓过手抄本撕得粉碎，然后把那位姓马的男生扭到教室外面狂扇耳光，把小马的脸扇得像猴屁股一样红，吓得我也没胆量去借《少女之心》看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想看，而且想看得要命，尽管当时才十岁，这不仅仅是好奇的问题，那位撕掉《少女之心》的老师被我们骂了好几年。

中学时我看到一本书，里面有篇东西名叫《远征瑞典》，作者署名为司马淫，说的是一个香港青年到瑞典去的故事，为什么去瑞典呢？因为那里的人从小就进行性教育，风气相当开放，做那种事和吃饭没什么两样。文中的香港青年在瑞典大开洋荤，我们在宿舍里读得热血沸腾，读完之后急得活蹦乱跳，我恨不得长身翅膀，飞到遥远的瑞典，真后悔当年没去北欧投胎。

我们在校园里所受的教育里很纯洁的，纯洁得几乎就是为了考试。初中时我们开了生理卫生课，尽管老师有意跳过某一章，并声明那一章在考试中并不占多少成分，但我还是把那一章看得滚瓜烂熟──考上大学后，全国各地的青年聚到了一起，彼此一交流，噢，原来大家差不多都是这样过来的。值得一提的是，我考高中时分数正好上线，生理卫生课得了满分，功不可没，我得感谢某一章节，完全是因为它我才对《生理卫生》兴致盎然。

应试教育体制中性教育的缺失给一部分人带来了好处，他们主要是卖盗版书和盗版光盘的，还有开录像厅放黄色录像的。目前青少年的性教育大多是自学成才，有人不惜节衣缩食去地摊上买本《新婚必读》，金西博士和海特博士的性学报告比砖头还厚，价格却相当便宜，这全是拜盗版书商所赐，他们无意间扮演着对青少年进行性启蒙的角色。这些博士们的作品大多是学术著作，文笔虽然流畅，但不能给人以文学上的享受，它们的作用就像馒头一样只能充饥，味道则差了点。（张竞生博士和李银河博士的性学作品则与众不同，文笔优美，读起来很不错的。）

古人曾说雪夜围炉读禁书是人生一大快事。在清朝，《金瓶梅》是禁书，可是文人兼政府官员纪晓岚先生就敢读，还当着众大臣的面以潘金莲大闹葡萄架为下联对句；《红楼梦》也曾是禁书，被政府和某些道德君子称为诲淫之书，文革大革命时它又受过此等礼遇，道德卫士们文网之密，古今无不同。

如今人们把那些性描写占一定比例的书称作黄书，打入毁禁之列。我们上中学时就读了不少黄书。现在想想，那些黄书写的其实是很拙劣的，情节简单，文笔平淡，有时候光描写呻吟浪叫就用了一页甚至好几页，一个啊字后面会整行整行地用省略号，这说明作者文学修养的低下。相比之下，作家们写的黄书就出彩多了，他们至少会用比喻，给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我上中学时还读过田雁宁等人的爱情小说，他们写性就比棉棉卫慧要有文采。

中国常常流行这样一句话：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这句话没有被收录到《增广贤文》里真是有点遗憾。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比如性，中华民族是讳忌谈性的，尽管从人口数量可以推断这个民族性交的频繁，如果有人在公开场合谈性，他就有被称作色狼或者流氓的可能；一个作家如果大胆写了性，他的道德品质就会受到正人君子们的指责，贾平凹的遭遇就颇能说明这一点吧。

英国有位文豪名唤劳伦斯，这位爷们就喜欢讴歌性，为此还专门写了一本散文集《性与美》，他说你如果仇视性，你就是仇视美；如果你爱活生生的美，你就得崇敬性。英国人有时候也挺古板的，劳伦斯他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一出，英伦三岛震惊，海关扣留此书，报界批评曰：著名的作家可耻的小说邪恶的标志，他的崇拜者四处探听消息，要弄清楚这本黄色小说是不是别人冒名所写。人们对黄色小说的态度，古今中外无不同。

不看黄书我们看什么呢？圣贤书写得那么深奥，教材书写得那么枯燥，而我们的性启蒙又是如此重要和如此之少！

仅仅看黄书是不够的，青少年很难抵制毛片的诱惑。就以当代大学校园为例，如果宿舍里有电脑的学生没有看过毛片，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或者禁欲主义者，反正自制力特强；另外就是因为他们搞不到毛片。前一种情况不多见，后一种情况也不大可能，尤其在北京中关村──所以有电脑却从不看毛片的大学男生宿舍是很难找的。中学生泡在录像厅里看毛片的就更多了，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他们性教育的不足。

所谓毛片也是分等级的，不少三级片的情节发展是以性为主线的，但一般不怎么强调做爱细节，这里有个时间的规定和限制。不少人都是以演三级片成为明星的，比如任达华、叶玉卿、徐锦江、舒淇、李丽珍……，现在周润发主演的三级片也重现江湖。许多古装的三级片还挺有意思，比如《玉蒲团》系列、《艳情聊斋》系列，还有《杨贵妃》、《金瓶梅》、《武则天》、《梁祝艳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红楼梦》，里面的女演员比如林黛玉、王熙凤、薛宝钗、平儿等人都丑得像豆腐渣，可能是为了节约成本没能请到美貌明星吧，里面竟然还搞出了王熙凤迷奸贾宝玉的情节。不管怎么说，这些三级片总比那些只有细节没有故事情节的毛片要有意思，不少日本人和西洋人的三级片一出场就是先洗澡，然后男的像小狗一样这地方舔舔那地方拱拱，接着就直奔主题，看一次两次还觉得新鲜，多了就像琼瑶小说一样千篇一律。

毛片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当代青少年不少的性教育，但是毛片里的场面大多太脏，许多人看了之后恶心得要命，几天吃不下饭，一位有同感的仁兄说得好：大肉吃多了，也会腻啊。对于有一定自制力的人来说，看毛片无非是排遣寂寞和冲动的一个途径，还可以多知道几种的方式；但对一些自制力差的人来说，看毛片无异于在他们的欲望之火上浇油，报上曾经登过这样一则消息──两个中学生看了一夜毛片，大清早的按捺不住，就在路边把下夜的班的女工给强奸了，崇州市还闹出了毛片惹得少年狂，竟然非礼老板娘的新闻，可见通过毛片进行性教育是靠不住的，黄色书刊也一样。所以，我双手赞成扫黄打非。

当然，人们需要看点带性的节目，就像人们需要性一样。曾有报道说：俄罗斯国会议员表决不下令所有电视台在半夜播放国歌，而那段时间往往正在播放三级节目，虽然有议员反对，但他们最后仍决定减播国歌，使节目不必被打断。神圣庄严的国歌与猥亵的色情表演不能并存不足为奇，但让路的竟然是国歌，而且发生的国家并非性开放社会，这就不能不令人意外了。俄罗斯最高明的三级片是让主持人一般解说天气预报一边宽衣解带，这创意真令人绝倒，可惜我们是平民百姓，无福一睹俄罗斯电视美女的芳容与胴体，那些有条件住五星级饭店的社会精英阶层应该有条件看这些精彩的片子。现在的中国共产党英明、文明和开明的一点就是谈恋爱不用向党组织汇报思想了，人们可以自由地隐秘地过，毕竟大家都不愿意生活在《1984》的世界吧。另外，保险套自动售货机进入大学校园，美女们在大街上免费赠送保险套的壮举也屡见不鲜了，这都说明我们的社会在某些方面日益走向成熟、理智和实事求是。

目前最需要接受性教育的是青少年，要在他们面前掀开性的神秘面纱，又要防止他们忍不住诱惑去体验，还要告诉他们做怎样安全地做事。性教育就是通过普及性知识让青少年树立健康意识和避孕意识，这实在是一件不容易也了不起的大事。

顺便提一下，某大学男生有位提到性教育时眉飞色舞，他主张大家在一个大屋子里看毛片，男女同学都脱得光光的，一边学习，一边实践──看来，这样的人目前缺乏的好像不是性教育，而是缺乏人性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