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枚的父母都是江苏镇江的中学教师。6岁时,她从乡下姥姥家来到了父母身边,小学、初中、高中,她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胡枚一家住在父母任教的中学里,“别的同学是放学回家,我是从一个学校回到另一个学校,交往圈子很小”。
一直在学校生活的她梦想成为一名医生,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读了7年的临床医学之后,她成了上海一家大医院的儿科医生。
在胡枚的印象里,医生的工作也是很单纯的,可进了医院发现,事实和她的想像很有“出入”。论资排辈,年轻医生之间相互防备,护士和医生之间的是非……
胡枚说,和一起进入医院的年轻医生聊天,也没有大学卧谈会的畅快:“大家都是欲言又止,上学时我很清楚寝室女生的家庭状况、性格特征,可现在,那些和个人生活相关的话题都被自动地回避掉了,无法触及人的内心,大家讨论的都是哪家商场又做活动了,6号床的小孩怎么总是她妈妈一个人来看她……”
胡枚说和她一样在学校长大的好学生里,在骨子里有一种对纪律和制度的顺从和依赖,对不合理的现象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一次年终总结,领导要求大家谈谈对医院的看法并提点建议。胡枚想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可是有的医生还是索要红包……有个孩子家庭本来就很困难,阑尾手术还给用进口药……为什么只有在非典的时候,人们才会对医生肃然起敬?”
胡枚说完,主任带头鼓掌。可那次会议过后,跟她说话的人更少了。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别人聊得很起劲,她一过去,大家都严肃起来不吭声了。胡枚很苦恼,她很希望自己能被他们接纳,但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
胡枚成了其他医生眼中的“夹生人”。她去找实习时候带过她的一位老医生,那位医生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有的事情要学会消化。”胡枚说她现在很迷茫,消化那些自己本身就很排斥的东西更难受。
从小到大,胡枚都喜欢古典文学和世界历史。可如今,明清小说和全球通史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书架上出现了《哪些人你不得不防》、《怎样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之类的书。以前,她一听到那些书的名字都觉得可笑,觉得做人根本不用那么费尽心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这些书的读者。
工作两年以后,那些书中说到的人际交往中的尴尬、难堪、辛苦的感觉在两年中她都体验到了。“医生的工作和与病人的相处并不难,真正辛苦的是处理和其他医生的人事关系。这些书看得越多,说起话来忌讳越多,我在医院里的话越来越少了。”
“爸爸是个清高的教师,那天来看我,发现我的这些书,那种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有怜惜也有无奈。”胡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