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之重要,大矣哉!英国文豪约翰逊也大谈朋友的重要,他认为人生若不经常交朋友,便会觉得孤单,所以“必须要不断地修补友谊”。何谓友谊?古希腊哲人亚里斯多德说是“两身一魂”。
然而,真要做到“两身一魂”,却也不易,马克吐温说得好,若不借钱,则友谊可久;如靠友情借钱,把友情功利化,金钱就会损害友情的纯洁。十七世纪英国著名作家艾狄生曾借钱给一个好朋友,发现那朋友借了钱之后,嘴巴变软,不再和他斗嘴,而是一味顺从他所说的一切,最后艾狄生按捺不住,大声说:“老兄!你若再不说‘不’,就马上还我的钱!”至于借钱不还,那往往是友情的终结,事实上,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友情受金钱之累。
对于马基维利式的政治人物而言,友情根本是多余的奢侈品,如钱钟书所说,上帝只为“阿大”(Adam)造了夏娃,并没有造阿二为其友。美国内战时,有一次林肯讲南方敌人的好话,有一位爱国老妇,大大地不以为然,林肯的回答是:“请问夫人,我为什么不能通过与敌人交朋友来歼灭敌人?”当年戴高乐对北非阿尔及利亚的强硬政策,使他在这个殖民地的总督向他抱怨道:“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在攻击我支持你的政策”,戴高乐的回话是:“换掉你的朋友!”这些都是不把友情放在眼里的话,如果有林肯或戴高乐那样的朋友,还需要敌人吗?
友情也许比爱情更能持久,但像爱情一样,也会因不理解而分手。《世说新语》里有一则管宁与华歆两个好朋友同窗读书的故事,华歆听到街上有贵人的车队路过,心猿意马,跑去看热闹,管宁觉得华歆心求富贵,想追求名利,与他“清虚足以侔古,廉白可以当世”的清高性格有异,遂断然割席绝交。然而,时至今日,又有几个经得起富贵利禄的诱惑、甘于寂寞的考验、视官位与黄金如粪土的人呢?
美国史学家亨利亚当说:“一生有一个朋友已经够多,两个甚多,三个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话显然说得有一些过;然而,友情经得起时光磨洗而犹光洁,全赖一个“素”字。素者,“淡”也,君子之交淡如水,尤以老同学们最“素”。我的同学少年们,乡音未改,鬓毛渐衰,唯我“流落”异乡,翩翩轻裘肥马于大城市间,李委员、萧院士、徐校长、王教授、刘顾问、陈经理、许老板所见不少,唯独感叹老一辈师友的日渐凋零,犹如树叶“一日秋风一日疏”,终有一天,人人都会有“访友半成鬼”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