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衣衣同宿舍的时候,她老爱跟我们猜一个谜语:“一群羊在山坡上吃草,打一水果是什么?”“草莓(草没)。”“后来来了一群狼,还是打一水果是什么?”“杨梅(羊没)。”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对于衣衣的谜语还比较感兴趣,可是时间一长,对于衣衣一成不变的谜语便有些受不了:“衣衣,你也来点有新鲜感的行不行,翻来覆去就这一个低级谜语,这不是贬低我们的智商吗?”衣衣受了我们的责备,便躲进被子里不再出声,后来便听到她的被窝里传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
后来我们才知道,衣衣只是想听到那两个字——杨梅。衣衣说,她一直爱的那个人就叫杨梅。
衣衣和杨梅是在网上认识的。杨梅的网名是“半生不熟的杨梅。”初次和杨梅聊天的时候,衣衣有些奇怪地问:“叫杨梅就得了呗,干吗还半生不熟的?”
“因为我觉得爱情就像杨梅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太生,所以又酸又涩,到了最后,又因为太熟而变得缺少味道。所以我不主张将爱情进行到底。”
“喔。”衣衣歪着头想了半天,虽然对他的观点有些不太认同,但是又想不出怎样反驳他,只有沉默了事。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名字有些罗嗦哎,从汉语学的角度讲,是定语太长了,所以以后我直呼你杨梅得了,好吗?”
“好啊,不过你呼的可是我的真名哎。不过随你怎样叫好了。”
第二次衣衣就直呼了过去:“嗨,杨梅!”
杨梅似乎有些吃惊,直接发送过来一片空白,把衣衣乐得直笑。
衣衣那时侯还在读大学,杨梅说他已经工作两年了。自从在网上结识了杨梅,衣衣再上网聊天的时候便只跟杨梅一个人聊,以前的好友全被她从好友名单里删除了。
在大学里,衣衣一直没有谈恋爱。有一个体育系的男生一直疯狂地追求衣衣,从大一追到大三,三年的时间竟然丝毫没有打动衣衣的心。大四的时候,那个男生终于从失望到绝望,于是剃了个光头,发誓毕了业到终南山当和尚去。
大学的所有时光里,杨梅一直是衣衣网络中唯一的好友。杨梅告诉衣衣,他的星座是射手座,血型是ab型,他喜欢吃半生不熟的杨梅,喜欢在爱情进行到一半时浅尝辄止。他还告诉衣衣,他生命中最有趣的事就是上高中的时候,老师看到“杨梅”这个名字时,以为他是女生,把他分在了女生宿舍里,结果当他推开宿舍门,所有的女生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杨梅的笑话一次又一次地把衣衣逗得哈哈大笑。同时衣衣也把杨梅所有的爱好深深地埋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结识杨梅之前,衣衣从来没有吃过杨梅,甚至也没有见到过。衣衣是生长在北方的女子,北方是不生长杨梅的。衣衣便打电话给在南方读大学的朋友,让他邮一些杨梅过来。
朋友很吃惊:“衣衣,你疯了吗?从这里到你那里至少要一星期,你要烂杨梅吗?”
“我不管,反正你邮过来就是了。”
两个星期后,衣衣收到了南方来的邮包,杨梅全部烂掉了,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衣衣呆呆地望着坏掉的杨梅,它们长的并不漂亮,但是因为杨梅喜欢,所以她也喜欢。
上到大四的时候,有一天杨梅告诉衣衣:“我要去看你。”衣衣当时就慌得不行,三年的时间似乎一直在真实与虚无的边缘度过,杨梅突然说要来看她,她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待与期盼了。在杨梅来的那一天,衣衣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衣服不知如何选择。衣衣一件又一件地试穿着自己的衣服,最终选择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搭配一条米色的真丝小中裙,刚好露出衣衣白皙的小腿,把衣衣衬托得亭亭玉立。衣衣第n次照了照镜子,确定满意后,便直奔火车站.
在汹涌的人流中,衣衣第一眼便认出了杨梅.杨梅长得高高大大,双眼炯炯有神,是那种令女孩一见之下以为见到了阳光的类型.衣衣便自觉矮了一截.“他再难看一些就好了。”衣衣想。不过后来衣衣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太自私了。
“衣衣,衣衣!”杨梅挥着手喊她。衣衣连忙跑过去,帮着杨梅提行李。“原来真是漂亮的衣衣。”杨梅说,拿手在衣衣柔顺的长发上一路轻抚下去。“不过我还是喜欢短发的女孩。”
杨梅在衣衣的学校呆了两天。这两天杨梅对衣衣可谓呵护备至。他们手挽着手在校园里散步,起风了,杨梅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衣衣身上。他们坐公交车去海边,车上很挤的时候,杨梅便用手臂紧紧地护住衣衣,把人群挡在外面。杨梅还提醒衣衣,早餐一定要吃,而且要加一杯牛奶。天热了之后不能立刻脱掉外套,因为那样容易感冒。
杨梅的细心和体贴很是让衣衣感动,以致在杨梅走了之后,还令衣衣回味了一阵子。衣衣对舍友说,嫁就要嫁给杨梅这样的男人,体贴,细致,懂得疼惜人,而且长得还帅。她那一脸幸福的小女人模样,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明天她就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杨梅的出现,使衣衣的未来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原本一心一意准备考研的衣衣,为了能尽早和她的白马王子在一起,再也不做考研的打算。她把所有的考研书一律无偿奉献给了宿舍的好友,一心一意做起了去南方和杨梅共闯天下的白日梦。
毕业的时候,衣衣拒绝了和一家广播电台签约的机会,只身一人去了南方那个人潮汹涌的城市。走的那一天,衣衣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给剪了,弄了一个短短的娃娃头。
在杨梅工作的那家广告公司楼下,衣衣打电话给杨梅,叫他下来接。看到衣衣风尘仆仆的样子,杨梅很是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啊,永远地陪在你的身边。”衣衣傻呵呵地笑。杨梅揉着衣衣乱蓬蓬的短发:“你真是个傻瓜。”
杨梅帮衣衣整理好所有的求职简历,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投递出去。后来终于有一家晚报社看中了衣衣的才华,录用衣衣做了一名临时编辑。虽然这个工作只是临时的,但是衣衣仍然很高兴,她吻了吻杨梅的嘴角:“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杨梅。我爱你。”
杨梅揽住衣衣的手却突然滑落下去:“衣衣,我也爱你。但是现在爱却不代表永远爱,我的爱总会停止在未来的某个地方。我说过,我喜欢半生不熟的杨梅,是因为我喜欢半生不熟的爱情。”
衣衣眼睛里的光亮暗了下去,她一直知道杨梅不是那个可以给她圆满结局的人,但是,她爱他,就是爱他,爱得毫无道理,爱得义无返顾,就像熊熊烈焰中,那只扑火的飞蛾。
杨梅和衣衣的爱情又持续了半年,在这半年中,杨梅对衣衣关怀备至,一心一意,就像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半年后,杨梅跟另一个叫一一的女孩走到了一起。不过不是衣服的“衣衣”,而是“一二三四”的“一一”。
任何一个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的女人,都会试图做一些努力来挽回即将逝去的爱情,衣衣也是。当杨梅和另一个一一相拥而过时,衣衣在杨梅的背后喊住了他。
“衣衣?”
“是的。杨梅,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第一句话:‘爱情就像杨梅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太生,所以又酸又涩,到了最后又因为太熟而变得缺乏味道。’可是爱情不是杨梅,你可以永远只吃半生不熟的杨梅,但是世界上却不存在永远只是半生不熟的爱情啊。”
“衣衣,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就像你喜欢你的生活方式一样。”
“可是,我爱你。只是爱你。”
一辆车“吱”的一声从路中间停了下来,司机大声地朝一个穿越马路的人喊:“他妈的,没长眼吗?”
衣衣飞快地跑向马路中央。车流汹涌。所有的车辆都在衣衣的面前停了下来,而杨梅,他依然站在路边,吃惊地望向马路的中央。雪白的衣衣像一个路标,孤独而毅然决然地站在那里。
车辆停止的那一刻,衣衣明白,她和杨梅的爱情也彻底地停止了。像杨梅这样的男人,他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不顾一切,轰轰烈烈,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决绝,义无返顾,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